因為我可能活不到那個時候了。


    心裏突然湧現的疼痛,讓白瑾兒“倐”地站了起來,毫不遲疑地走出了房間。顧梓碧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眸色沉了下來。


    桃花寨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而且姚心藍那個人神出鬼沒的,白瑾兒這會兒連個下人都沒見著,也不知該往哪裏去找。


    她看了一排排井然有序的房屋,把心一橫,一間一間地找了起來。


    不停地推開房門,看見一個空曠的屋子,再推開一個房門,仍是空曠的屋子,白瑾兒終於察覺到了有些不對。桃花寨裏應該沒有多少人,除開她和顧梓碧,她這兩天總共就見到了三個人。而且四周一直都很安靜,不見有什麽人聲,那麽……要這麽多間屋子做什麽?擺在那裏一個時辰換一間嗎?


    她眨了眨眼睛,如果不是用來住人的,那麽就是……陣法。


    看來不止院子裏的桃花樹,這整個桃花寨,就是一個巨大的陣法。


    再一次推開了眼前的那一扇房門,這次出現在白瑾兒麵前的終於不再是一個空曠的屋子了。隻是裏麵那個黑乎乎的大箱子……怎麽看都像一口棺材。


    白瑾兒站在門口思忖了片刻,還是抬起右腳走了進去。站在棺材前盯著棺材蓋看了良久,白瑾兒恨不得能用目光將棺材蓋戳出兩個窟窿來。


    心裏建設了半天,還是抵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白瑾兒深吸了一口氣,一鼓作氣將棺材蓋推了開來。


    棺材蓋和棺身摩擦發出的厚重開棺聲,迴蕩在空空蕩蕩的房間裏,還帶著低沉的回音。空中揚起了些許灰塵,在陽光的照射下靜靜飛舞。


    白瑾兒的眼光往棺材裏瞟去。


    想像中的白骨殭屍麵目猙獰的畫麵並沒有出現,棺材裏躺著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屍身沒有任何腐爛,她平和地閉著眼睛,就像睡著了一樣。要不是她的胸膛沒有任何起伏,白瑾兒一定會以為她還活著。


    雖然白瑾兒沒有見過姚心藍麵紗下的臉,但是她就是覺得,這個躺在棺材中的女人,一定是姚心藍口中的母親。


    “白姑娘,你找我有何事?”姚心藍的聲音突然就從身後傳了過來,嚇了白瑾兒一跳。


    她麵色有些蒼白地回過頭來,看著悄無聲息地站在背後的姚心藍,“這個,是你的母親?”


    姚心藍的眸光落在了棺材中的女人身上,她沒有回話,隻是將那敞開的棺材蓋又蓋了回去。白瑾兒突然有些尷尬,她吸了吸鼻子,道:“對不起。”


    姚心藍蓋好棺蓋,回過身來對白瑾兒輕聲道:“沒事。”


    白瑾兒又瞟了一眼那個棺材,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母親她……怎麽過世的?”


    姚心藍平靜地看了她一眼,答道:“她並沒有過世。”


    白瑾兒一愣,眉頭跟著皺了起來,“什麽意思?”


    姚心藍走出這間屋子,站在門口對白瑾兒道:“白姑娘,我們還是換個地方說話吧。”


    白瑾兒跟著姚心藍在桃花寨兜兜轉轉,最後在一間名叫沁雪苑的地方停了下來。兩人在桌前的軟榻上坐下,一個侍女進來給她們奉上茶後,便退了出去。


    白瑾兒的眸子四處轉了轉,房間的擺著很簡單,但卻非常精緻,就連牆壁上掛的那副翠竹圖,也是出自大師範大賢之手。


    桌上有一個小巧的香爐,裏麵燃著一顆香丸,爐裏的炭火靜靜地燒著,空氣中有一股似有似無的香氣,聞著讓人很舒服。


    白瑾兒之前就發現,她和顧梓碧住的房間裏都燃的有焚香,這些香氣乍一聞似乎都一樣,都是一種說不上名來的奇異花香。但是白瑾兒對香氣特別敏感,她還是察覺到了這些香氣中的微妙差異。


    她覺得這些香氣應該是有什麽功用的,不同的味道對人造成的影響也不一樣。


    “白姑娘,你有話就直說吧。”姚心藍的聲音突然從旁邊傳來,拉回了白瑾兒紛亂的思緒。她偏過頭來,瞬也不瞬地盯著姚心藍,“我知道你有辦法就顧梓碧,我希望你能救他。”


    姚心藍聞言垂了垂眸,沉默了半響才開了口,“白姑娘,你剛才在房裏看見的那個就是我娘。她並沒有死,隻要顧少爺將從她那裏借走的最後十年壽命還給她,她就會清醒過來。”


    白瑾兒的心中思緒雜陳,但麵上還是不動聲色,“你們所謂的‘借命’,真有其事嗎?”


    姚心藍聞言笑了笑,“白姑娘不相信,也是人之常情,畢竟這事確實有些匪夷所思了。”姚心藍說到這裏頓了一頓,“當年,是我纏著我娘讓她救顧少爺一家。現在,我無論如何都要喚醒我娘的。”


    ☆、桃花寨主(九)


    姚心藍從小跟著她娘住在桃花寨裏,沒見過什麽外人,更沒有見過男人。桃花寨裏麵,從伺候的下人到廚房裏養的小雞,都是清一色的母的。


    七歲的姚心藍對男人本就沒什麽概念,更何況顧梓碧還長了一張雌雄莫辨的美艷臉龐。


    可是幾乎是下意識的,她在見到顧梓碧的第一眼,就被他深深地吸引了。纏著她娘將那奄奄一息的一家人救回了桃花寨,姚心藍怎麽也捨不得顧梓碧這個粉雕玉琢似的小人兒,就這麽與世長辭了。


    收回紛飛的思緒,姚心藍看了對麵的白瑾兒一眼,嘆了口氣道:“白姑娘,借命這一奇術,本就是逆天改命之術,施術之人是會折壽的。”


    白瑾兒愣了愣,她還真沒想到這一點。其實直到現在,她也依然覺得借命這一說實在是玄幻得緊。


    “所以要不是我當年執意要我娘救她們,我娘是不會出手的。”姚心藍垂下眼瞼,細細密密的睫毛在眼窩處投下一片剪影,白瑾兒看不清她的神情。


    在接下來長久的沉默中,白瑾兒一直在內心反思著。當年姚心藍救了顧梓碧一家,本是出於好意,現在就算別人不願再出手相救,她也沒有理由逼著別人非救不可。


    這會兒,倒顯得是自己咄咄逼人了。


    想著古零也對奇門遁甲之術頗有研究,還擅長許多西域奇術,說不定能救顧梓碧。這麽一想,白瑾兒便覺著不該在姚心藍這一棵樹上吊死,還是帶著顧梓碧早點去找古零才好。


    才剛站起身來,就聽姚心藍細膩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白姑娘無需擔心,顧少爺我自會相救。”


    白瑾兒腳下的步子一滯,生生地僵硬在了原地。好半響,白瑾兒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怎麽救?”


    姚心藍沖她笑了笑,即使隔著麵紗,白瑾兒也仿佛能見著那如花的笑靨,“正如白姑娘所說,術是我們施的,我們自然有辦法破除。”


    白瑾兒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她總覺得,這事絕不像姚心藍說得那麽輕巧。見白瑾兒一臉疑色的看著自己,姚心藍站起身來,直視著她,“白姑娘自可放心,明日我便會差人送你和顧少爺離開。”


    離開?白瑾兒還為來得及出聲,姚心藍就對屋外的一個丫鬟吩咐道:“畫眉,送白姑娘回她的房間。”


    “是。”一個穿著桃粉色衣衫的姑娘走了進來,對白瑾兒禮貌地躬了躬身,“白姑娘請。”


    白瑾兒又蹙眉看了姚心藍一眼,終是跟著那個叫畫眉的丫頭走出了沁雪苑。又是一番九曲十八彎,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另一邊,姚心藍待白瑾兒走後,也跟著踏出了房間。屏退了身邊的丫鬟,姚心藍一個人來到了那個放著棺材的房間。


    將棺材打開,姚心藍沉默地看了裏麵的女人良久,才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借命借命,雖說是有借有還,卻沒有說一定要用誰的命來還。


    既想救醒自己的母親,又不想眼睜睜地看著顧梓碧去死,進退維穀的姚心藍,終於是下了最後的決心。


    自己的捅下的婁子,還得自己去補。


    畫眉將白瑾兒送到她的房間後,便皺著眉頭朝放著棺材的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她知道,小姐這次是真的下定決心了。


    她抽出一直藏在袖中的一塊絹絲手絹,把心一橫往顧梓碧的房間走了過去。


    聽見房門突然被推開,顧梓碧有些怔愣地回過頭,看向門外,就見一個丫鬟正氣勢洶洶地看著自己。


    他在心裏回想了一下,確定自己沒有得罪過這位姑娘,才笑著對她問道:“姑娘找我?”


    畫眉暗自順了口氣,抬腳走到了顧梓碧的身邊,二話不說就將手中的手絹遞了過去。


    顧梓碧疑惑地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手絹,覺得有些眼熟,看清上麵那兩行娟秀的小字後,終於想起是在哪裏見過這塊手絹了。


    春雨綿綿,滿園花色褪;思君悠悠,妾亦紅顏去。


    這個,不是當時姚心藍掉落的手絹嗎?


    畫眉堅持不解地舉著手裏的手絹,大有顧梓碧不接,她就這樣舉一輩子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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