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修究竟是一個文學中年,很具浪漫氣質,所以他才會將飲酒的地方放在府中的花園裏麵。吞噬小說 www.tsxsw.com


    這是一年中氣候最適宜的季節之一,當天色漸漸暗淡下來之後,涼風習習,空氣中彌漫著花香,一張木幾,上邊擺放著一些精致的菜肴,旁邊不遠處有一小火爐,小火爐上是黃梅煮酒。


    酒香很快就蓋過了空氣中彌漫著的花香,酒香裏麵有一種甜絲絲的氣味。


    這個時代的酒,不管在裏麵加入什麽東西都不會特別好喝,就如同後世時候的煮啤酒一樣。


    不過這樣的氛圍卻是後世時候很少能夠有的……與包拯、歐陽修這樣的人在一起喝酒,這本身就是一種非同一般的情調。


    三人席地而坐。當然,每個人的屁股下都有一個軟墊。


    煮好的酒已經半涼,旁邊有一位長相俊俏的丫鬟專職給三個人添酒。


    包拯身材魁梧,與歐陽修和趙昕相比簡直就如同是巨人,巨人的屁股當然就很大了,唯有他所在的地方是看不見下麵的軟墊的。


    三個人中當然是趙昕最年輕,歐陽修也已經四十來歲,包拯卻是五十歲的人了。不過趙昕發現,自己和他們之間似乎並沒有多少年齡上的界限。


    歐陽修是主人,當然首先舉杯致辭,他文縐縐地說了一大篇,無外乎是很榮幸包拯能夠光臨寒舍,不勝榮幸,趙昕救了他老母的命,感激不盡之類的話。


    這就如同後世時候酒席上的情況,敬酒之人端起酒杯說了半天卻就是不提議馬上喝酒,賓客們的手都舉酸了但是卻必須繼續堅持下去。


    估計包拯是非常尊重歐陽修的人品,所以他並沒有多說什麽,何況他身材魁梧,手如蒲扇,一盞酒在他手上端著簡直就是如若無物。


    歐陽修卻是因為激動而忘記了手上的份量。


    趙昕就不一樣了,一會兒之後就感覺到自己的手在發抖,為了防止酒盞裏麵的酒被抖動出來,在無奈之下他隻好換了一隻手去端著。


    包拯頓時就笑:“永叔,別說了,我們直接喝吧。”


    歐陽修這才說道:“總之,今天我很高興,很激動。來,我們共飲下這一盞!”


    趙昕心裏苦笑著想,直接最後這一句話多好?


    三人一起喝下,包拯讚道:“好酒!”


    趙昕也道:“確實是好酒。”


    心裏卻在想道……這就是好酒了?即刻就聽見包拯在說道:“不過比起小趙釀製的酒來還是差了很遠。”


    歐陽修愕然:“小趙?”


    趙昕笑著指了指自己:“小趙就是我。”


    歐陽修詫異地問道:“你也會釀酒?”


    包拯搖頭晃腦地道:“他釀製的酒,簡直就是瓊漿玉液啊。”


    歐陽修的眼睛都直了:“我什麽時候可以品嚐到?”


    趙昕笑道:“永叔先生,你別聽老包的,他的話太過誇大了。下次吧,下次我從老包的那壇酒裏麵勻點給你。”


    包拯大叫:“那怎麽可以?”


    趙昕當然是開玩笑的,即刻就端起酒盞對歐陽修說道:“永叔先生,在下對你是萬分景仰的,今日能夠與你在一起喝酒,我才是深感榮幸啊。”


    歐陽修說:“趙館主的大恩我就不說了,我一定會牢記在心裏。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為老母忽然病重,我還有些不敢讓人來請你呢?”


    趙昕愕然問道:“這是為何?”


    歐陽修的眼裏忽然變得亮晶晶的,說道:“趙館主的‘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真是千古絕句啊,在你麵前我深感自愧不如,從此我是不敢再填詞了……上次宋祁遇見我的時候也這樣講呢。”


    趙昕頓時惶恐……不會吧?如果因為我兒讓這個時代的文學家門都停止了創作,那我的罪過豈不是太大了?


    急忙地就道:“那隻是我偶然有感……如果現在你們要我填詞的話,可能我一句都說不出來。我是當郎中的,對寫詩作詞沒有多大的興趣,可能這輩子也就這幾首了,今後再也寫不出來了。”


    這時候忽然就聽到包拯說了一句:“小趙,我怎麽覺得這些詞不是你填的呢?”


    趙昕霍然一驚……難道被他給識破了?


    歐陽修卻在問:“為何這樣說?”


    包拯笑道:“你看看他,像是能夠填出那種詞的人麽?”


    趙昕頓時鬆了一口氣,苦笑著說道:“還別說,那些詞還真不是我填的,是海外一個老學究所作。”


    包拯道:“海外之人會寫出‘滾滾長江東逝水’之類的詞來?哈哈!小趙,我是和你說笑的,你這人我還是知道的,看似平凡,其實胸有萬千本事。我知道你現在一門心思想當好一個郎中,其它的任何事情都不想去管。那是不行的,知道嗎?”


    趙昕本想借此機會逃脫今後再被人要求填詞的痛苦,結果卻想不到被包拯“明察秋毫”而使得計劃破產。


    此時他才真正明白什麽叫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什麽叫木匠做枷自作自受……


    急忙地道:“喝酒、喝酒,我的手又舉軟了。”


    包拯歎息了一聲,一飲而盡,然後說道:“雖然我朝英才輩出,但是像你這樣的人才還是太少了。會治病、能破案,又可以填得一手好詞,即使是我與永叔都不如你啊,你究竟是對自己沒有信心還是不願意為朝廷效力呢?”


    趙昕嚇了一跳,急忙地道:“是沒有信心,這是真話。”


    包拯笑道:“這就好辦了。”


    趙昕隱隱有一種上了當的感覺,但是卻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了一句:“什麽好辦了?”


    包拯笑道:“今後多讓你做些事情,隻要你認真去做,必定能夠做好,信心不就有了?”


    真的上了他的當了……趙昕急忙去端盞:“喝酒……”


    包拯大笑。


    歐陽修羨慕地看著趙昕:“趙館主,包大人如此看重於你,這可是好事啊。小趙……老包,這樣的稱呼聽著真讓人親切,羨煞我了。”


    趙昕笑道:“我與老包是忘年交,不過也就是在私底下才這樣隨便。永叔先生,主要是你這姓……如果稱呼你老歐陽,這似乎不大好聽。所以啊,我還是叫你歐陽先生永叔先生或者醉翁先生吧。”


    包拯咧嘴笑道:“是啊,我叫你小歐陽好像也不大好聽。永叔,我和小趙不一樣,他這人很風趣,很大膽,是我這輩子遇見的第一個敢在我麵前說笑的晚輩。”


    包拯的話已經不言自明,意思是說,你歐陽修太穩重了,一點不好玩。


    趙昕覺得應該馬上岔開這個話題。其實他更明白,包拯還是不希望與別的同僚有著太近的關係,正如他所說的那樣,因為自己在他的眼裏隻是一個晚輩,所以才會與自己如此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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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昕即刻就問包拯道:“剛才你說王朝英才輩出,老包,你可以向我介紹一下嗎?如今我朝究竟有哪些英才呢?”


    包拯笑著去問歐陽修:“你說呢?”


    歐陽修沉吟了片刻之後說道:“我朝如包大人你,還有韓琦、富弼、文彥博、範鎮、司馬光、宋癢宋祁兩兄弟等都應該算是英才吧?”


    包拯謙虛地道:“別說我……永叔你也應該算一個,不過宋祁這個人遠不如他哥哥,我說的是品行上。”


    趙昕認識宋祁,聽聞此言後頓時詫異:“老包,你為何這樣講?”


    包拯道:“富弼、文彥博,包括永叔、司馬光等,都是才學過人之才,而且為官清廉,敢於仗義執言。宋祁此人的才學是好的,可惜的是太過貪圖享樂,不願意為朝廷多分憂。”


    說到這裏,包拯去看了趙昕一眼。


    趙昕不禁苦笑,急忙地道:“老包,你別老說這件事情了,我聽你的還不行嗎?現在我們說剛才的那件事情,你別老是來針對我。”


    包拯頓時大笑。


    趙昕如今已經習慣了他這種高分貝的笑聲,估計是在他笑聲的折磨下鼓膜早就增厚了的緣故。


    包拯繼續地道:“他哥哥宋癢就不一樣,為人端莊、好學。這兩兄弟以前的情況和永叔差不多,都是出身貧寒,後來雙雙致仕,宋癢依然勤學不掇,而宋祁卻夜夜笙歌。宋癢批評他但是他卻說道:我們以前受了那麽多的苦,現在不是就更應該好好享受嗎?由此可見,此人才大誌疏,不是什麽英才。”


    趙昕在心裏苦笑:這家夥又在影射我……


    急忙地道:“我覺得你們還說掉了兩個最為關鍵的人,一是範仲淹,還有就是狄青。”


    歐陽修點頭道:“趙館主說的是。可惜……”


    包拯道:“範希文確實算得上是一個英才,此人心懷天下,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這樣的心懷自古少有,值得敬佩。不過他做事情太過魯莽,現在看來,當時他在實施變法的過程中確實存在著不少的問題,最終被朝廷大臣們反對,被官家貶職也是有原因的啊。”


    歐陽修詫異地問道:“包大人為何這樣講?”


    包拯道:“變法是大事,關乎天下百姓,更與朝廷的製度及官員們的利益戚戚相關,這樣的事情隻能徐徐圖之,緩慢進行,可是他卻太過衝動,行事魯莽。有一次,下麵報上來一批官員的履職情況,他看了一眼之後就將其中一部分人給劃掉了,使得這些人降職的降職,免官的免官。一份報告能說明什麽問題?這麽大的事情總得派人去調查清楚後再決定如何處置吧?豈能就那樣一筆勾掉?”


    歐陽修點頭道:“確實也是啊,希文做事就是有這樣的問題。我現在都還覺得奇怪,以前他好像不是這樣的啊?”


    包拯淡淡地道:“忽如而來的巨大權力,往往會使得一個人忘乎所以。範希文雖是英才,可惜的是做事不夠沉穩。一個人身處朝廷要害之職,豈能如此?”


    趙昕頓時明白了範仲淹的問題所在,說到底就是個人膨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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