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黑暗中悄悄進行, 新陽升起, 皇城復甦,看似還是和睦融融。


    華儀細眉淺皺, 緩緩睜眼。


    入目是綃金暖帳,眼前宮人來回晃動, 安靜地掉根針也聽得見。


    華儀額頭有些疼,渾身綿軟,平躺了許久,才慢慢起身。


    宮女見她醒了,忙去拿伺候帝王洗漱的東西,華儀抬手按了按額頭,轉眼便看到淩亂的床褥。


    當下眸色微變,心念一動。


    一連多日,她幾乎與他日日歡好……


    她克製著自己,不去怒不去悲,將少量的助興之藥下在酒裏,逼著自己迎合討好。


    他對她愛得恨不得揉入骨血,在床上亦不曾放過她絲毫。


    可是一到白天,又待她溫柔,她絲毫不曾表露別的心思,也因此,她的要求,隻要不觸他逆鱗,他幾乎有求必應。


    曾經前世的事情還常常入夢,經歷最近之事後,也不知是不是她潛意識裏不敢再喚“沉玉”,她已經許久夢不到前世的人了。


    這樣也好,至少不會惹怒沉玉。


    她的刻意討好頗有成效,一連這些日子,他漸漸對她失了防備,與她的交談也有了往日的影子。


    華儀眯眸看著那床褥,抬手讓宮人攙著自己,更衣走向浴池。


    將身子沉入溫水裏,熱氣氤氳了滿臉,華儀輕撩水波,低眼看著身上青紫的痕跡,仰頭閉眼,輕輕靠著池壁,昏昏欲睡。


    正朦朦朧朧見間,便忽然感覺一雙手從後麵伸來。


    華儀一個激靈,立刻回神。


    鼻尖是獨特的香味,沉玉貼在她耳廓,輕輕道:“是我。”


    她緊繃的身子又慢慢放鬆下來,任憑那人把她攬著,用浴巾裹住她的身子,把她從水裏撈了起來。


    沉玉親自伺候她換好衣裳,華儀伸手揪著羅帳,晃著腳,百無聊賴道:“沉玉,我想出去走走。”


    他正替她打著複雜的結,聞言直接拒絕道:“不行。”


    她抬手輕輕推他一下,不滿道:“朕好歹是個皇帝,被你關了這麽久,當真再也不見人了不成?”她見他表情冷淡,絲毫不曾心軟,又蹭到他身邊,拉他袖子道:“沉玉……”


    “你還想見別人?”


    她眨了眨眼,把他的袖子抓得更緊,道:“難道你打算關我一輩子?”


    他低眼看她,眸色沉沉,裹了一層晦暗的深意。


    她心尖一顫,佯裝無意地偏過頭去,低聲道:“我這幾日,但凡是醒著的,就是與你一起,其餘時候被迫昏睡,我又何曾再抗拒過?沉玉,有你在我身邊,我不過出去走走,又能惹出什麽事……”她咬了咬下唇,抓住他的手,道:“我還不夠聽話麽?”


    沉玉薄唇冷抿,看她半晌,許久,抬手摸了摸她的發頂,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溫聲道:“罷了,依了你。”


    她怔然抬頭,飛快地垂下雙睫,投入他溫暖的懷裏。


    女帝擺駕禦花園的命令下達後,常公公一邊吩咐宮人收拾好禦花園的涼亭,又暗暗佩服——果然隻有陛下主動服軟,才可能讓沉玉讓步。


    沉玉平日裏逼迫得太厲害,幾乎讓人找不到任何趁虛而入之處。


    還好他還有軟肋,縱使他將這個軟肋護得極好,百密也還是有一疏。


    女帝後宮無人,宮人將禦花園收拾一番,一字排開,肅然候在不遠處。


    華儀風寒初愈,被嚴嚴實實地裹著披風,紅色披風領口是一層雪色白絨,衣角鳳尾華美,襯著裏麵的白裙,更顯清麗無雙。


    她提裙慢走,紅底繡鞋踩著薄雪,美目悠悠地掠過眼前繽紛景象,分明是入冬了,這些花仍有部分未謝,上麵原本該覆著積壓的厚雪,怎奈這群宮人辦事利索,倒把積雪提前給撣了下去。


    她的後背靠著沉玉,腰肢被他攬得死緊,她隻好主動抓著他的手,拉著他往前走。


    她在賞景散心,他卻在看她。


    思緒飛轉,今日兵力已重新部署,太尉即將昭告百官他的身份,屆時成宗遺旨請出,無人再敢置喙一句。


    他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娶她為妻,徹徹底底地占有她。


    讓天下人、後世人皆看清楚,她是他的。


    念及此,他向來冰冷的瞳孔裏便有了一絲笑意,望著她的眼神也柔和下來。


    他等著一日,等得太久了……


    華儀忽然回眸,對他挑眉,輕笑道:“我帶你去我幼時的住的暖閣裏看看。”


    她自言童年索然無趣,卻突然心血來潮,要讓他去看看。


    其實……他並不是沒有去過……


    她不等他點頭答應,便不由分說地拉著他,腳步輕快地往先皇後宮裏走去。


    沉玉眼色似涼非寒,終究也沒有拒絕。


    罷了,難得看她如此神采飛揚。


    平日都裏關著她,她都是死氣沉沉的樣子。


    ……且縱容她這一回。


    先皇後宮中陳設如舊,但是多年未曾住人,堪堪推門,便迎麵而來一股腐朽之氣。


    觸目院落淩亂,草木瘋長,與其說是皇後宮殿,更像是宮裏一處廢棄宮苑。


    可若細看,便覺這些陳設典雅奢華,隱隱透出清貴之氣。


    常公公忙派了幾個人簡要打掃一番,華儀拉著沉玉,徑直走向偏殿,跨入一間小閣子,笑道:“我六歲之前,都是住在這裏。”頓了頓,又道:“六歲之後,母親便突然讓我住去了清秋閣,那時我還小得很,離不開母後,不過喜愛賭氣逞強,倒是再也不曾回來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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