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不言!”他知道慕容悠是小孩子性格,有什麽話就說什麽話,但老人可能不一樣,越是上了年紀就越是怕死,所以慕容宇才會臉色突變吧。


    慕容悠一被訓斥,看著老爹驚變的臉色,也知道自己錯了,對葉傾城做了個鬼臉,果然低頭乖乖吃飯。


    葉傾城舉起酒壺為慕容宇斟酒,又給自己倒滿後舉杯歉意說,


    “爹,悠兒她是無心的,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自罰三杯好了!”慕容宇還來不及說別,葉傾城便開始喝了起來。


    慕容悠見他氣都不停的連喝三杯,好似酒是個極好喝的玩意兒一樣,吵著也要喝酒。葉傾城硬是不讓她喝,慕容宇笑著說,


    “她這麽想喝就讓她喝好了,不過是一點點,不會傷身的,反正今日高興!”心中想的是,也許這是大家最後一次在一起喝酒了。


    慕容悠得意的對葉傾城揚揚下巴。葉傾城倒不是一定要阻止她喝酒,隻是擔心她肚子裏的孩子,可如今嶽父大人都發話了,他也不好說。


    如果他說悠兒有了身孕,嶽父突然氣暈了怎麽辦?畢竟他隻是在情人穀裏舉行了一個簡單的儀式,並沒有下聘或者其它的繁瑣禮節。


    於是隻好給慕容悠倒了一滴滴。慕容宇看他小心謹慎的樣子不免覺得好笑。而慕容悠更是鼓的似個青蛙的樣子,氣呼呼說,


    “就這麽一滴酒,你讓我怎麽喝嘛,小氣!”慕容宇親自站起來給女兒倒了小半杯,哄說,


    “不要生氣了,爹給倒好了!”


    慕容悠馬上一臉笑臉諂媚的說,


    “還是爹對我好!”隻喝了一點兒,便吐著舌頭連連說,


    “好辣,好辣!”


    葉傾城氣悶的白了她一眼道,


    “讓你別喝你還不信!”


    慕容悠不服氣的回他一眼,然後舉起杯,笑容滿麵的對慕容宇說,


    “老爹,我還沒敬你酒呢,這次我敬你,祝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好不好?”


    她清脆的聲音,天真的眼眸,跟小時候一樣,一點兒沒變。慕容宇腦海裏一下子浮出第一次聽女兒喊爹時的樣子。睜著大大的雙眸,那樣稚氣怯怯的聲音,想到以後也許再也不能見了,淚花閃爍於眼底,端起酒杯,連起說了幾個“好”字,一口氣喝幹了。


    慕容悠看到老爹快要哭的樣子,心中也有些愧疚。她想,一定是她老是氣老爹,今日難得這般聽話孝順才讓老爹哭了,原本隻是做做樣子的,人家喝酒都喜歡你敬我,我敬你的嘛。這會兒卻是心甘情願的端起酒杯,想到老爹的養育之恩,想到這麽多年她總是把府裏弄的雞飛狗跳,老爹氣的吹鬍子瞪眼的樣子,心裏澀澀的甜蜜,倒也不覺得酒難喝了。


    葉傾城無論如何不讓她喝酒了,給她夾了滿碗的菜,讓她乖乖吃菜就好。慕容悠不客氣的白了他一眼說,


    “你當是餵豬呢,夾這麽多!”不由分說的,又拉著臉夾了一半菜扔到葉傾城碗裏。


    看到這樣說話難聽,動作粗魯的女兒,慕容宇都有些受不了,可葉傾城還是對女兒溫溫柔柔,和和氣氣的。


    他心裏升起了一種放心的感覺,站起來要敬葉傾城。


    葉傾城看到嶽父站起來,受寵若驚,因為太急著站起來,還撞到了凳子,好不狼狽。雙手捧著酒杯連說,


    “怎麽可以讓爹敬我,應該是小婿敬爹才是,小婿失禮了,自罰三杯!”說著又站著連喝了三杯。


    一邊的慕容悠一聽他自稱“小婿”就暗笑不已。葉傾城是個木頭根本不會討好人,可那自稱“小婿”兩字卻有討好人的意思,因此她才想笑。


    兩個男人你敬來我敬去的,不過大都是葉傾城太喝酒。他不會扯,隻要慕容宇端起杯,葉傾城就連喝三杯。


    慕容悠看著也沒說話,知道他是高興。從那次他趴在她肩上哭,她就明白了。這人可憐的不得了,你隻要對他稍微好一些,他就恨不得給你全世界。你若再對他好一些,他就恨不得把心窩子都掏出來給你了。


    老爹這麽輕易的接受他,足以讓他高興的昏了頭了。


    他高興,她自然也就高興,而且長這麽大,頭一次與爹如此歡樂的坐在一桌吃飯,好像自己真的成為了大人,便安靜帶笑的看著他們。


    突然葉傾城的身體不穩起來,慕容悠以為他是酒喝多了,所以在他倒下時,也沒什麽意外。正在她笑著說他沒酒量還逞能,欲要扶起她時,她的視線也開始迷糊起來。身體隱隱要倒下,她用力扶住桌沿,看到旁邊一臉驚訝的男人,有些懷疑震驚的喊,


    “爹?”隨即便失去了知覺。可是她暈睡前,已經明白,這桌酒席,酒席上的歡聲笑語都是陰謀。她可以說葉傾城是醉酒了才倒下,但是當她倒下時,她才知道,那是中了藥,決對不是因為醉酒。


    慕容宇傻傻的立在那裏,不可置信,那藥,他全都扔了啊?


    而且,他也喝了酒,為什麽他沒有倒下,女兒與女婿都倒了。


    而他最受傷的,也許是女兒最後那個懷疑的眼神吧。


    正在他震驚詫異時,一抹帶著得逞笑容的臉慢步走了近來。


    慕容宇倒吸一口氣,不可置信的盯著夏武。他早該知道自己不可小看他的,他當了皇帝,隻手遮天,慕容府不定到處都是他的眼線,自己的動作突然這麽大,他定然猜到了。


    隻是,為什麽此時自己還能站在這裏?


    一身黑服的夏武筆直的立在桌前,如黑夜般靜謐可怕。他似是看出慕容宇的疑惑,為他解惑的笑說,


    “朕早就知道慕容家的人靠不住,所以才另外請了人手。藥下在小悠最喜歡吃的酸竹筍中!”


    慕容宇這才明白。剛剛葉傾城的確為悠兒夾了許多菜,那菜都是酸竹筍,而悠兒卻嘟著嘴又夾回一半給葉傾城,然後葉傾城邊喝酒邊吃了碗裏的那些菜。


    慕容宇還在想,夏武卻笑著親切的說,


    “如果明天小悠醒來,知道害她的竟是她最愛的父親,你說她會怎麽樣?”


    “你……卑鄙!”慕容宇怒氣的,不可置信的,好久才吐出那兩個字。沒想到,他看著長大的侄兒,會變的如此陌生。


    夏武笑的陰戾的恨聲說,


    “這都是你們慕容家的人咎由自取的!”他氣憤的指著那個昏倒在葉傾城背上的人咬牙說,


    “她,慕容悠,朕給了她多少次機會?第一次她騙了朕逃婚,第二次她仍然騙了朕逃走。她一次次說對朕愧疚,卻一次次在朕的傷口上撒鹽。還有你,慕容宇,你口口聲聲說這輩子不會認別人當女婿,朕相信你。結果你是怎麽做的?朕給過你機會,是你不珍惜!”


    慕容宇臉色慘白的倒退幾步,驚慌的勸說,


    “武兒啊,悠兒怎麽都是與你一起長大的,你要這麽傷她嗎?你現在是皇帝,要什麽都有了,何必這麽……逼盡絕路?”


    “逼盡絕路?”夏武連連冷笑,大聲喊道,


    “逼盡絕路的是你們。她從來都知道我要的不是皇位,而是她,她卻一次次的踐踏我的真心!我受傷流血的時候你們在那裏?我痛苦的要瘋掉的時候你們在那裏?你說我把你們逼盡絕路?那麽誰看我的絕路了?我當了皇帝,稱霸了天下,看起來高高在上,就一定過的很好嗎?我心中的苦,心中的恨,誰都幫我?舅舅,沒有人幫我,所以,我隻能靠我自己!”從她跟他進宮時,他就暗暗發誓,不管用什麽手段,他都要把她留在身邊一輩子,隻可惜,他最後還是逃走了。


    她永遠不知道,他為了她做了多少事,連他都有多不恥那樣的自己,他已經沒有退路了。如果是要下地獄,就讓他們一起下地獄吧,至少她會在他身邊。


    他的一聲“舅舅”讓慕容宇心中哽咽,多好的兩個孩子啊,為什麽變成這樣!


    慕容宇試著勸說道,


    “你還叫我舅舅就好,我這樣毀慕容家,有沒有想過你娘怎麽辦?”


    “娘?”夏武低頭撐著桌子,笑著笑著流出淚來。


    “娘再也不會理我了!”自從母後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後,就閉上眼再也不問世事了,活著如同一個死人一樣。若不是他派人看著,母後早已出家了。


    他隻是好奇怪,母後一直不是想讓他做一個心狠手辣的人嗎?為何他那樣做了,母後反而不理他了?


    仍記得的那日烏雲滿天,母後站在坤寧宮前,對著他的背影質問,


    “你出賣自己的國家,勾結齊兵,害死你父皇,做盡所有的一切,就為了一個女人,你值嗎?”


    他硬氣的挺直背影,毫不猶豫的沉聲說了聲,


    “值!”然後頭也不回的大踏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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