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朝那一架鋼琴瞟了一眼,然後縮著脖子回答,不敢看一眼沈大少,“這,這是二少爺讓人鋼琴房那邊搬過來,說方便給珠珠小姐練習鋼琴。”


    沈夢珠的神情一僵,微微皺起了眉,一張蒼白無血的臉,她一擰眉,有‘病如西子勝三分,嫋嫋婷婷弱柳扶風’那味道了,簡直是我見猶憐的代名詞。


    “大哥,你別怪二哥了,二哥隻是見我病弱,這才讓人把鋼琴搬過來。”


    沈夢珠雙目含著水汽,蒼白的小臉,無血的唇瓣,破碎又柔弱,仿佛一陣風都能將她吹散了。


    “我說過,這裏不許擺放鋼琴,怎麽,這個家現在是沈硯名說的算了。”


    沈子騫臉上是溫和儒雅,麵上一派風光霽月,眼底的情緒翻滾著,吐出的話,不帶一點溫和,如同浸了冰水的涼。


    當初沈母喜歡彈鋼琴,一樓窗前也擺放著一架昂貴稀有的鋼琴,沈母有個習慣,她喜歡清晨坐在鋼琴前彈奏。


    有時候,她在彈鋼琴,孩子們就在她身旁玩耍,畫麵很溫馨,很美好。


    可那場意外之後,沈家人怕觸景生情,陷入悲痛中,除了老宅那邊,就不允許一樓擺放鋼琴了。


    “大哥,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沈夢珠可憐兮兮低喃著,顯得被人欺負一般。


    沈子騫站在大廳裏,身形頎長、駭人的氣場一點點從腳底蔓延開來,四處靜謐,鴉雀無聲。


    他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氣場轉瞬間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個時候。


    “大哥,怎麽了?”


    沈黎淵帶著一身疲憊,從外麵走了進來,他已經穿戴整潔了,頭發也梳理的整齊,下巴的胡渣也刮幹淨了,整個人沒了之前的頹靡,即使臉上誘疲憊,也難掩身上的意氣風發。


    重新變回了法庭上,那個舌戰群儒、能言善辯、舌綻蓮花的金牌大律師。


    沈子騫沒說話。


    沈黎淵轉頭看向沈夢珠,想問問怎麽回事,可目光觸及到窗戶前那一架鋼琴,他瞠圓雙目,咬牙切齒,怒喝一聲,“這裏為什麽會出現一架鋼琴?”


    在沈家,一樓永遠不許出現鋼琴,這是沈家的規矩。


    沈黎淵反應那麽大,嚇得保姆往後退了兩步,低聲說,“是二少爺,二少爺讓人把後院琴房的鋼琴搬過來的。”


    “他是傻了,還是瘋了,沈家一樓不允許出現鋼琴,這是規定,怎麽,他沈硯名是不想當沈家人了。”


    沈黎淵失去了法庭上的冷靜自持,他怒吼出聲。


    沈夢珠臉色白了白,在沈家生活了那麽多年,她都不知道沈家有這樣一個規定。


    沈夢珠從小就練習鋼琴了,為了不影響沈家其他人,洋樓這邊沒放鋼琴,而是在後院那邊給沈夢珠單獨建了一間琴房,方便她練習鋼琴。


    難怪她今天以身體不適,需要練習鋼琴,讓沈硯名把鋼琴搬到這邊,他一開始會拒絕得那麽堅定,表情還那樣複雜。


    後來她哀求了許久,他這才鬆口。


    不過他叮囑她趁著家人還沒回來前,讓人把鋼琴重新搬回琴房。


    沈夢珠沒有按照他說的那樣做,她就是故意在阮紫茉麵前練習鋼琴,讓阮紫茉這個鄉下來的粗鄙女人,明白她和她的天壤之別,自行懺愧,在她麵前抬不起頭,她要壓過阮紫茉一頭。


    隻是沒想到沈家還有這種規定,她為此觸怒了沈家眾人。


    沈夢珠抱緊了懷中的白貓,低垂著頭,將尖尖的下巴露出來,顯得楚楚可憐。


    “沈硯名那混賬東西。”


    沈黎淵真的很生氣,連二哥都不喊了,他煩躁地扯了扯脖子上的領帶,抬起一腳踹翻了旁邊的一張椅子。


    阮紫茉反而笑了,她意味深長地朝沈夢珠看了一眼,哎呦,有些人啊,炫耀不成,反而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她去客廳,坐在了沙發上,見到保姆嚇得瑟瑟發抖,她喊來保姆,讓保姆給她煲一些清肺養肺湯,保姆如獲大赦,歡喜地跑進了廚房。


    “把鋼琴搬到後麵的琴房。”


    沈子騫吩咐身後的保鏢。


    “是。”


    一群保鏢從外麵走了進來。


    沈夢珠抱著懷中的貓,急忙讓開了位置,她低垂著腦袋,看不清楚她的神色。


    沈硯名的車剛停下,他還沒下車,車門就被打開了,一隻手伸了進來,將沈硯名從車裏拽了出去。


    沈硯名剛要掙紮,就看到了一雙猩紅的眼睛,視線不遠處的屋簷下,還站著一個看戲的人,她嘴角帶著淺笑,無聲對他說‘你完蛋了’。


    “沈黎淵,你是不是聽信那個女人的挑撥。”


    沈硯名額頭的青筋突突地跳,他伸手握住了沈黎淵抓住他衣領的手,一把甩開,然後指著不遠處笑靨如花的阮紫茉說。


    沈黎淵喘著粗氣,滿臉怒火,但還是順著沈硯名的指向看過去,見到是跟出來的阮紫茉時,他更怒了,掄起拳頭,淩厲一拳朝沈硯名砸去。


    沈硯名“嘶”痛一聲,震驚地看向沈黎淵。


    “那個女人?沈硯名你個混蛋,那是你的妹妹,和你有血緣關係的親妹妹,你的親人,你就是這樣稱呼她的,你現在是不是連母親都不認了,你怎麽會這樣狼心狗肺。”


    沈黎淵整個人處在暴怒中,他猩紅著眼眸瞪向了沈黎淵,太過氣憤的原因,他的聲音都帶著輕顫。


    “你在說什麽,莫名其妙。”


    沈硯名被罵懵了,他摸了泛痛的臉頰,滿是煩躁地說。


    他轉頭瞪向了在屋簷下啃著西瓜,雙眼亮晶晶看戲的阮紫茉,心裏的火氣也隨之上來了,這個女人回到沈家之後,他們沈家就沒有好日子過。


    “你是不是聽到了某些人胡謅。”


    沈硯名意有所指地說。


    “你踏馬的,現在還攀咬小茉,難道家裏的鋼琴,是小茉從後院搬過來陷害你不成。”


    沈黎淵一手指向屋內,憤怒地吼。


    沈硯名愣了一下,瞬間明白是怎麽回事了,他放下了摸向臉頰的手,有些煩躁地說,“這件事我可以解釋。”


    他雙手撐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阮紫茉掃一眼陽光明媚的天空,哎喲,夏天吃冰凍西瓜真爽啊。


    沈子騫從屋內大跨步走了出來,瞥了一眼混亂的庭院,他走到了阮紫茉身邊,曲起手指,輕輕敲了一下阮紫茉的額頭,“別吃那麽多冰凍西瓜,腸胃受不了,會拉肚子。”


    阮紫茉捧著西瓜,朝沈子騫眨了眨眼睛,笑容燦爛地說,“打起來,打起來,那邊打起來了。”


    “……”沈子騫,你還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啊!


    “……”沈硯名,別以為你壓低了聲音,我就聽不到了。


    沈硯名轉過頭,狠狠剜了阮紫茉一眼。


    “嗬嗬……”


    沈黎淵冷笑出聲,臉上的怒火沒有消散一分。


    “你要怎麽解釋,那一架鋼琴不是你讓人搬過來的,還是說你不知道沈家有這樣一條規矩,沈硯名!”


    沈黎淵最後咬牙喊出了沈硯名的名字。


    他掄起拳頭,再一拳揮過去,那一拳結結實實落在了沈硯名的臉上。


    那一拳用了十全十的力道,沒有顧念一點情分。


    沈硯名腳下劃出一條劃痕,卷起來塵土,“咚”一聲,人被一拳掄倒在地。


    他痛得五官都扭曲了。


    “母親還活著的時候,最疼愛的人就是你了,嗬,一樓為什麽不能擺放鋼琴,你竟然忘了。”


    沈黎淵心裏本就對沈硯名很不滿,要不是他一次次針對珺珺,珺珺也不會對沈家那樣不滿,珺珺至今都不願意喊他一聲哥。


    現在見到沈硯名再一次對珺珺詆毀,沈黎淵再也忍不住了。


    他是怎麽敢的,當年珺珺的消失,難道他就沒有一點愧疚感嗎,珺珺回來後,他一直不認可珺珺,簡直荒謬啊。


    沈硯名痛呼聲一頓,他陰鷙的眸子落在了沈黎淵身上,陰惻惻地說,“我沒忘。”


    “你沒忘,還那樣做,你更可惡,午夜時分,你是怎麽睡得著,就不怕母親上來找你討公道。”


    沈黎淵指著地上的沈硯名,朝他咆哮。


    “珠珠身體不好,這次回來,她身體怎樣,你也看得見,那麽熱的天氣,可她還覺得冷,風都吹不得,她想要練鋼琴,可琴房離這裏有一段距離,我這才讓人把鋼琴搬過來,我還會讓人搬回去。”


    沈硯名從地上坐了起來,他自知理虧,聲音低沉解釋。


    “你倒是懂得心疼人,我還以為你的心是石頭做的,珺珺在鄉下過的是什麽日子,我相信大哥已經將資料給過你看了吧。”


    沈黎淵嘲諷開口。


    沈硯名一愣,神情有些複雜。


    沈黎淵一腳踹在了沈硯名的肩膀上。


    沈硯名再次摔倒在地。


    “珺珺回來那麽長時間,也沒見你心疼她一下,還處處和她作對,她在外麵受苦那麽多年,你在沈家錦衣玉食,你就沒有一點愧疚嗎。”


    也不知道是再次被打,還是被那些話惹怒。


    沈硯名蹭一下站了起來,和沈黎淵打了起來。


    雖然這兩人沒有從軍,可他們剛成年那會,可是被沈老爺子丟到部隊中訓練的,被扔去的部隊還都是生存環境非常惡劣的,又有了沈老爺子的特意吩咐,不許對他們特殊照顧。


    因此不管是自願,還是被迫,他們沈家的男兒都學了一身手腳功夫。


    打起架來也是拳拳到肉、腿腿生風、招招入骨。


    兩人打得不可開交。


    阮紫茉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沈夢珠連麵都沒出。


    “都給我住手。”


    一道威嚴的怒喝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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