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騫手中的煙頭扔在地麵上,皮鞋踩在了上麵碾壓兩下,他眼皮都沒抬一下,聲音不輕不重,“出來。”


    灌木叢那邊的窸窸窣窣聲音停頓片刻,接著繼續,一隻手撥開了灌木叢,一個人從灌木叢鑽了出來。


    “大哥……”


    沈夢珠淚眼朦朧地看向沈子騫,哽咽出聲。


    沈子騫眼裏沒有一絲波瀾地看著沈夢珠,對於她的突然出現,他似乎一點都不驚訝。


    片刻過後。


    沈夢珠似乎明白了她的眼淚,對眼前這個男人一點作用都沒有,她苦笑一聲,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水。


    “大哥還真是絕情呢。”


    聲音裏帶著無限的委屈。


    沈子騫清冷的目光落在沈夢珠身上,“注意你自己的身份,別在聚會上丟了沈家的臉。”


    他西裝筆挺,抬起腳就要離開,似乎不願和沈夢珠過多糾纏。


    “什麽身份?”


    沈夢珠蒼白著一張臉,似乎很不甘心,平時見到沈子騫就跑,此刻她衝了過來,攔住了沈子騫的去路,眼淚從她瓷白的小臉滑落下來。


    聲音裏帶上了質問。


    沈子騫沒什麽表情地看著沈夢珠。


    “一個從小陪伴在你們身邊的寵物嗎,來彌補感情空白的替身,那麽多年的情感,都捂不熱你這一顆心,大哥你是不是沒有心。”


    沈夢珠越哭越傷心,擠壓已久的情緒不管不顧地發泄出來。


    沈子騫一把捏住了沈夢珠的下巴,那一雙鷹隼的眸子泛著寒光,“你要是對自身有這般清醒認知,你就不會做出那些事情來。”


    他的手指似乎傳來了森森的寒意,凍得沈夢珠的牙齒打顫,雙腿發軟。


    “替身要有替身的自覺,知道嗎?”


    沈子騫收回了手,扯了扯西裝下擺,眼裏露出了懨懨之色。


    沈夢珠的臉比紙張還白,她那樣說,隻是想要沈子騫的愧疚、憐憫,結果他竟然一點都不猶豫,順著她的話說了。


    “我也是個人啊,你怎麽能對我這般絕情。”


    沈夢珠無法接受,她大喊。


    沈子騫的眼眸輕抬,如同寒劍破開層層迷霧,直射沈夢珠門麵,沈夢珠的聲音卡在了喉嚨裏,再也說不出來。


    “沈夢珠,你自己做過什麽,你自己清楚,絕情?你也不逞多讓。”


    沈子騫似乎覺得和沈夢珠浪費口舌很沒意思,撥開了前麵的沈夢珠,繼續往前走。


    沈夢珠卻驚恐地瞪大了雙眼,身上的力氣像是被抽走了一般,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他是不是知道她做的了。


    越想,沈夢珠的身體就越發冰涼。


    ——


    阮紫茉那邊,她聽到笑聲,循著聲音看了過去。


    之前在包間見過的兩個男人正朝她走來。


    “就是呀,罵髒話,我們小茉妹妹可是很在行的。”


    “不過有些人心思髒,眼睛看到的也是髒的。”


    兩個男人來到阮紫茉身旁。


    阮紫茉知道這兩人是沈子騫的朋友,她瞬間放鬆了下來。


    那些青年臉色都漲紅了,知道眼前這兩人是他們招惹不起的,紛紛說幾句討好的話,都告辭離開了。


    “這些韭菜不太行啊,近些年來,大家族裏培養的都是些什麽人來。”


    “確實不行,就那窩囊樣,看著就是不靠譜的。”


    “可能你長得太嚇人的原因。”


    “胡說,分明是你的傳聞太嚇人了,把人都嚇跑了。”


    “說得你好像是什麽良善一樣,你也好不到哪裏去。”


    “那你就錯了,在華京,我的名聲比你好太多了。”


    “你沒有鏡子,你是沒有尿嗎?”


    “承認別人優秀有那麽難嗎?”


    ……


    “……”阮紫茉,這兩人怎麽就突然內訌起來了。


    不過阮紫茉沒想要當和事佬,勸這兩人。


    她拿著一隻小碟子,端著點心,站在一旁看著兩個男人互相揭對方老底。


    聚會一直持續到晚上。


    因為心裏恐慌的緣故,沈夢珠早早就跟魏錦榮離開了。


    “時間太晚了,在家裏住一個晚上吧。”


    沈子騫踏著清冷的月光,走到阮紫茉身邊。


    沈慶鬆站在不遠處,他想勸阮紫茉留下,可他又知道阮紫茉很反感他,因此他不敢上前惹她煩,隻能帶著這種心思,盯著她纖細的背影。


    現在聽到大兒子這般說了,他一臉期盼地望向了阮紫茉。


    已經晚上十點了,時間確實不早了。


    沈老爺子都挺不住,回房休息了。


    阮紫茉看了一眼夜空的皎月。


    她正要開口答應,這時門口走進一個女傭。


    “大少爺,門口停著一輛車,像是在等什麽人。”


    “或許是找我的。”


    阮紫茉腦海中浮現了一張俊美的臉,她紅唇翹了翹,水漾的眸子泛起了漣漪。


    “我送你出去。”


    沈子騫眸子裏閃過些什麽。


    “好。”


    阮紫茉對著沈子騫笑。


    兩人肩並肩走了出去。


    沈慶鬆看著阮紫茉離開的背影,失望地歎了一口氣。


    “老沈,你也別太難過了,小茉早晚會回來的,不管怎麽說,沈家都是她的家。”


    徐慧蓮也朝阮紫茉那邊瞥了一眼。


    如果之前還因為沈家的門第,有這樣的自信。


    可這一次次碰壁,沈慶鬆已經看出阮紫茉是真的要和他們拉開距離,他已經不確定,有生之年還能和這個女兒相認。


    “今晚玩得開心嗎?”


    沈子騫轉頭看向身旁的阮紫茉,見她滿臉期盼地朝外張望,他鷹隼的眸子微微一眯,溫聲詢問。


    “還行吧。”


    阮紫茉不甚在意地回答。


    他的兩個朋友還挺有意思的。


    突然她停下了腳步,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看向沈子騫。


    “怎麽了?”


    沈子騫笑著望向阮紫茉。


    “我今晚沒見到香雪,按理說魏家人都來了,香雪也應該到來才是,老實說,在我沒看到的地方,你們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阮紫茉湊到了沈子騫麵前,雙眼望著他。


    “別胡思亂想。”


    沈子騫輕笑一聲,伸手戳了戳阮紫茉的額頭。


    阮紫茉不相信他的話,擰了擰黛眉。


    沈子騫含笑捏了一下阮紫茉的臉頰。


    阮紫茉伸手拍開了沈子騫的手,她又想起了一件事。


    “厲擎烈是不是得罪你了。”


    她盯著沈子騫的臉,不放過他任何一個表情。


    最近沈子騫的行為實在讓人懷疑,一下子給她介紹那麽多青年才俊。


    沈子騫眸子閃了一下,想到那天姓厲那男人要挾他的樣子,他笑得如沐春風,“沒有,你怎麽會這樣想呢?”


    “真的沒有嗎?”


    阮紫茉懷疑地盯著沈子騫。


    “沒有,隻是想讓你多認識一些人,那些人對你事業上都有幫助,你不是想做一個女強人,我作為你哥哥,自然會幫你。”


    沈子騫溫和地笑著,違心的話說得無比真誠,完全沒有一點心理負擔。


    阮紫茉想了想,那些人確實對她的事業有幫助,不過……


    那擺明了和相親宴一樣。


    阮紫茉不太相信沈子騫的話。


    兩人走到了大鐵門。


    遠遠的。


    阮紫茉就看到了那輛熟悉的吉普車。


    一個高大的身影,倚靠在車門上,那雙逆天大長腿像是無處安放,微曲著,嘴裏叼著一根香煙,明明滅滅的星火,讓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忽明忽暗,他微垂著頭,那雙深邃的眼眸隱藏在黑暗中,不知道在想什麽。


    一隻軍靴碾著地上一顆石子。


    姿態非常隨性,和平時他的冷硬剛正,多出了一股子散漫。


    阮紫茉心中一喜,將剛才的問題拋到了腦後,抬起往男人跑了過去。


    聽到輕盈的腳步聲,一直安靜抽煙的男人,轉過了頭,那雙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盯著她,眼裏翻滾著濃烈滾燙的情緒。


    他拿掉嘴裏的煙,掐滅了煙頭,輕輕扯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揮散身上的煙味。


    “你怎麽來了?”


    阮紫茉奔到了厲擎烈麵前,笑靨如花。


    “孩子們很想你。”


    厲擎烈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盯著她臉上的笑容,多出了一些口幹舌燥。


    他也很想她。


    看到小妹那麽迫不及待奔向那個男人。


    沈子騫舌尖抵了一下後槽牙,有些牙酸。


    “小茉,哥哥也很想你。”


    沈子騫踱步走了出來。


    隨著他的到來,夜晚的空氣都停滯下來。


    厲擎烈看向了沈子騫。


    沈子騫同樣迎上了厲擎烈的目光。


    兩個男人劍拔弩張起來。


    危險之氣纏繞在兩人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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