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野說:“昨日剛到,從臨淄便傳了急信來,今早先生就被召回臨淄了。”


    魏姝哪裏會信,她說:“你騙我,你向來是不離先生左右的,這次怎麽會獨自留在郢都。”


    樂野說:“你愛信不信”又把玉給她說:“這是上好的白壁玉,是先生給你的腹中胎兒的,也是賀你喜得夢蘭”


    魏姝拿著那冰涼的白壁玉,沉默了一會兒,說:“先生真的連見也不願見我?”


    樂野頓了一下,想說又不敢說,最終化成了一聲嘆息,轉身回去了。


    魏姝在帳外站著,她不懂,她是犯了錯,可他也不至於見一麵也不見她。


    她有些傷心,有些難過,


    喜得夢蘭


    她要的不是這樣一句話,亦不是這麽一塊冷冰冰的白壁玉。


    她是真的想他了,她時而還會回想起在宋國魏國的那些日子,她想和他敘敘舊,說說話,他卻連見一麵都不肯。


    她就這麽站了好一陣子,驀地,轉身離開了。


    樂野回到帳子,說:“先生,她已經走了”


    趙靈打開火摺子,手指微微顫抖,便被火苗給燎了一下,但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疼似的,一點反應都沒有,揮袖把油燈點了,淡淡的嗯了一聲。


    晚間的饗宴進行的非常愉快,畢竟三國都是抱著結盟之心而來,為了利益,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挑刺。


    但大家也都隱藏著自己的真實意圖,畢竟還沒到時候,不便袒露的太多。


    魏姝以前以為田吉不過是個虎豹馮河的有勇無謀之輩,現下看來也是狡猾的老狐狸,隻是不知這狡猾的到底是他,還是他身後的趙靈。


    不過有一句話說的倒是不錯,楚女果真都細腰。


    昭奚說:“我王繁忙,明日還是我帶我王與兩位商談,若有不周之處,還望兩位多多海涵。”說罷飲下一樽美酒。


    魏姝不便喝酒,便以水代之。


    殤宴散後,田吉攔下了魏姝。


    魏姝身後有宋睢護衛,故而並不畏懼,淡淡地說:“大人何事?”


    田吉喝的不少,但楚國酒甜糯,喝不醉,隻說:“聽聞大人在秦國頗受秦公寵愛”


    魏姝說:“人雲亦雲罷了”


    田吉說:“出來前,我君特意囑託,讓我看見大人後,務必告訴大人,大人既然是為先生辦事,於情於理多少應照顧些我齊國夫人,不要一人攬盡君主的寵愛。”又說:“希望大人回去之後能助我齊國夫人誕下秦公子,日後輔其成為秦國國儲”


    這話說的噁心,魏姝想著自己腹中的孩子,心裏更是翻湧。


    憑什麽,就憑田湘是齊國公主,而她是個沒落的魏國宗室女,她就要幫著田湘,那她呢?她到現在連個名分都沒有,她的孩子要怎麽辦。


    她原本是不在意這些的,隻覺得有嬴渠的寵愛就夠了。


    此刻,她有了孩子,便覺得一切都不一樣了,心態不一樣了,想要的亦不一樣了,無故的就生出了爭搶之心,但她仍是微笑以對,說道:“好”


    第85章 八十五


    秦國


    這幾日除了早朝,秦公都會另將嬴虔,衛秧等重要的心腹朝臣叫到政事殿,商討出兵河西之事以及其他軍政要務。


    出兵河西不比攻打大荔,魏國乃雄踞天下的強國,即便聯盟齊楚,此舉亦如同虎口拔牙,然隻要奪回河西,秦國便可以黃河天險為屏,拒敵於函穀關外。


    此時的秦國尚無吞併天下的野心,所做也不過是為後世謀得一份福祉,以保秦國能在這瞬息萬變的大爭之世得有一席之地,不為他國所亡。


    正當時,七八個重臣候立於側殿與秦公商談,帶著高帽的寺人手持捲軸快步從殿外進來,說:“稟君上,楚國急報!”


    怎麽會這個時候從楚國送來急報?


    嬴虔看著那奔來的寺人,驟然變得緊張了起來,不為別的,倘若這個時候聯盟失敗,日後奪取河西將變得非常棘手。


    嬴虔心想:原本就不該派魏姝去郢都,她是個什麽東西,若是此事出了半點差池,她死都不足以彌補。


    他討厭魏姝,因而無論魏姝做的是什麽,在他看來都很礙眼。


    嬴渠也皺了皺眉頭,這個時候從楚國傳來急報,很難讓他不多想,但他看起來仍是非常平靜。


    嬴虔和其它臣子見嬴渠接過捲軸,心都不由得揪了起來。暗暗地想:楚國哪裏到底發生了什麽?額頭也不自覺的沁出了一層的汗,非常的緊張。


    嬴渠接過捲軸,他本以為是軍政要務,沒想展開之後,第一眼便看見“魏姝有孕”這四個字,他瞬間便怔住了。


    他的手有些抖,心跳的非常的快,他怕自己看錯了,怕自己想多,更怕這又是一場空歡喜。


    嬴渠這反應完全出乎嬴虔的預料?他何時見過嬴渠這種臉色,心想:完了,這一定是出大事了,還是了不得的大事,他就知道不該派魏姝去,這下子好了!


    其它的臣子也都驚得一身冷汗,提心弔膽的,想問,又不敢吱聲,都非常局促不安。


    嬴渠將那絹帛上的內容從頭至尾的看了一遍,他不知道那是什麽感覺,隻知道自己非常的快樂,快樂的手都有些顫抖,甚至想要落淚,心也在翻湧,同時他還有些茫然,話卡在喉嚨,竟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他抬起頭,看著台下無措的臣子們,他的眼力本是非常好的,此刻卻看不清他們,過了好一陣子,怔怔地說:“寡人當父親了”


    嬴虔他們也都楞住了,殿裏安靜無聲,他們大概是不懂,到底是誰懷的孕。


    田氏夫人?


    從楚國傳來的急報,難不成?


    他們還沒琢磨出來,就見嬴渠忽的站了起來。


    嬴渠臉上的那種怔然已經消失不見了,隨之而來的是滿麵笑容,他是已經完全接受了這個喜訊,唇邊漾著笑,又重複了一遍:“寡人當父親了!”聲音迴響在政事殿裏,格外的清晰。


    他一向是處事不驚,冷靜沉著的,此刻這幅樣子非常失態,但他實在是太歡喜了,歡喜的不知道說什麽好,什麽君主的威嚴,君主的沉穩,他全都顧不得了。


    此刻,他的腦子裏,心裏,都隻有一句話。


    魏姝懷孕了,他要當父親了!要當父親了!


    他高興的不知所以,眼裏帶著光芒,笑的合不攏嘴。


    他從沒想過初為人父,竟是這麽歡喜幸福的一件事。


    衛秧也是楞的,饒是他心思快,最先反應過來,也不管是哪個女子懷孕,隻說:“恭賀君上”


    這句話同時叫醒了其他的臣子,使得他們從錯愕裏緩和過來,也一同高呼:“恭賀君上”


    嬴渠站在高台上,他想走,又不知要走到哪裏,高興的忘乎所以,索性從高台下走了下來,拉著衛秧的手,笑說:“寡人當父親了!”


    他這樣子實在是太傻了,他長這麽大,恐怕還是第一次犯傻。


    衛秧勉強地笑了笑,說:“說恭賀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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