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時,一個女子拿起了一支簪子,她很羨慕,隨便看了那女子一眼,隻一眼,她便傻了,怔了,半天才說出話來,道:“薑宣!”


    薑宣顯然是才認出她來,眼神驚慌錯愕。


    魏姝拉著她的衣袖說:“你沒死!我以為……”


    薑宣一把將衣袖抽走了,冷淡的說:“你認錯了!”轉身便走了。


    魏姝才不會認錯人呢,那個女子就是薑宣,薑宣沒死,也就是說她當時吃的肉羹不是人肉,趙靈他根本就是嚇唬她的。


    她突然變得很輕鬆,轉而心想:趙靈那個大騙子,實在是太壞了。


    然而她又想笑,她就覺得趙靈不是那麽壞的人,她好像突然之間不怕他了。還有樂野,他們把她騙得,嚇得好慘,這群壞人!


    趙靈正在閉目休息,就聽見了魏姝的聲音,又吵又響亮,人沒上來,聲音已經是震耳欲聾了。


    他被吵醒了,皺了皺眉頭,轉而卻又笑了,因為魏姝的臉畫的實在是醜,他沒法不想笑。


    魏姝不覺,瞪著眼睛說:“先生!你根本沒殺薑宣!”


    天已經暗下,趙靈打開火折點了油燈,沒有回答她,臉上分明還是帶著笑意的。


    魏姝把鞋子脫了,走近他說:“先生,你說呀,那天我吃的到底是不是人肉羹。”她的語氣裏帶著點撒嬌的意味,她自己都沒察覺。


    趙靈說:“你覺得呢?”


    魏姝說:“當時覺得是,現在覺得又不是了。”


    趙靈笑了笑。


    魏姝不依不饒,跪在他的角邊,扯著他的衣袖,說:“先生,到底是不是呀!”


    趙靈說:“你都已經喝了,是不是並沒有什麽意義。”


    魏姝說:“是,反正先生已經嚇住我了,是不是並沒有意義。”


    趙靈看著她黑成炭的臉,蟲一樣扭曲粗重的眉毛,嘆了口氣,說:“怎麽畫成這幅樣子。”


    魏姝沒回答他,一雙黑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像是一直小毛狗,然後說:“先生,你其實是個好人。”


    趙靈沉默了一會兒,說:“即便我將你送給魏王?”


    魏姝說:“是”


    趙靈依舊是很平淡的,道:“你不恨我?”


    魏姝沉默了,過了一會兒,說:“以前恨過。”


    他那時要讓齊兵侮辱她,要把她送去女閭,她當然恨他,不然也不會要殺他,可人是有感情的動物,相處久了,了解深了,敵人也可以變成朋友,況且趙靈並沒有真的傷過她。


    他是利用她,但同樣也有恩於她。


    趙靈看著她,說:“魏宮是為一條死路,你可以不去,但是我要你想出別的方法,一個可以弱魏破魏的法子。”他這是在試探她。


    魏姝麵色突然沉了,她沉吟了片刻,說:“若是不動魏國朝堂,弱魏破魏,便隻有聯他國一個法子。”


    趙靈說:“若是齊國,當聯哪一國?”


    魏姝不加猶豫,道:“秦國”


    她同趙靈想的是一樣的,見趙靈沉默,魏姝問:“先生可是擔心秦國無信無義?”又說:“秦國偏居西隅,尚未開化,民風淳樸,現任秦公…”


    魏姝的心裏像是被蒼耳紮了一下,她不想說了,也說不下去了。


    趙靈沒有追問她,他知道她有心事,他不會去追問她,因為沒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他淡淡的說:“不早了,回去休息”


    魏姝點了點頭,樣子還是很難過消沉,然後說:“對了先生,有幾樣東西沒有買到,明日白天還得再去一趟。”


    趙靈應了一聲。


    第50章 五十


    在列國,知道趙靈的人很多,見過趙靈的人卻很少。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趙靈是個很神秘的人,他是鬼穀子的高徒,是不出世的大才,心計才智天下無雙,可覆天下之大勢,據說容貌也十分俊美。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卻沒有人見過,又或者他們是見過的,在某個府路上曾擦肩而過,但他們卻不曾想過趙靈竟是這樣一個坐在木輪車上的虛弱蒼白的年青男子,不曾想,大概也不會相信……


    次日清晨陽光正好,魏姝起的早,她實在是沒怎麽睡,恰好碰到端著膳食上樓去的樂野,是一碗米羹。


    魏姝問:“先生醒了”


    樂野說:“醒了”


    魏姝便同樂野一起去了頂閣,頂閣的光線好,趙靈正坐在那裏看著一張錦帛,是從齊國送來的。


    因為尚早,他的黑髮並沒有冠起,而是隨便的一束,一身白衣如雪,坐在木輪車上好似玉刻的人。


    他的眉目生的清秀,所以即便是稜角分明也不會顯得過於剛硬,鼻樑高挺,嘴唇雖是蒼白但形狀很是好看,盡管有些虛弱陰沉,但魏姝不能否認,她沒見過比趙靈還要俊美的男子。


    趙靈將手裏的錦帛扔在矮案旁,他看見了她,平淡的說:“起來了”


    魏姝點了點頭,說:“先生用完早膳陪我出去一趟吧。”


    趙靈很不喜歡出門,淡淡的說:“去哪裏?”


    魏姝說:“先生昨日讓我買的物件,有幾樣不清楚,先生同我一起去挑吧。”


    趙靈說:“樂野”


    魏姝說:“先生不去嗎?這大梁很熱鬧的,先生自來了大梁就不曾出過今朝樓。”


    樂野知道他們先生有多不喜大梁,不喜,更不願意出去,甚至還很反感。


    樂野便喝道:“去甚,先生很忙,哪裏像你,無所事事的。”


    魏姝沒說什麽,她其實也是好心,樂野一喝她,她心裏多少有些失望。


    趙靈突然鬆口,說:“你要去哪裏?”


    魏姝說:“街肆走走,先生願意去嗎?”


    趙靈放下手裏的米羹說:“好”


    魏姝怔了下,眉開眼笑道:“那我去換身整潔的衣裳。”


    樂野嘆了口氣說:“先生是越來越慣著她了,雖然龐淙在趙地,可這大梁城中還是有曾見過先生的人在,若是叫他們認出來就不好了。”


    被認出來雖然不會帶來危險,但還是會惹得一身麻煩,這是沒有必要的。


    樂野隻覺得越來越看不懂他們先生了,他們先生不怕麻煩,但也不是喜歡惹麻煩的人,今日怎麽反常了。


    趙靈說:“你知今天是什麽日子。”


    樂野不假思索說:“五月十二”又說:“今兒也不是什麽特殊的日子。”


    趙靈依舊很平淡,說:“今日是魏時的生忌”


    樂野恍然,道:“難怪她非要先生同她出去,看來是想賣些什麽,直接要錢不就得了”又道:“既然先生都知道她什麽意思,那就同她挑明了唄,非同她去做什麽。”


    趙靈沒再說話,他不是個好人,卻也不是個惡人,有些話是沒有必要說的,有些傷口也是沒有必要當眾揭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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