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靈道:“一顆失控的棋子會壞了整盤棋局。”


    他不喜歡冒險,自然也不喜歡下沒有把握的棋,他不會馴化野獸,但他卻懂得如何去馴服人心。


    消磨挫滅掉她所有的銳角,切斷所有可能的危險,他是絕不會允許她有那個膽子,敢將匕首捅進他的身子裏,無論是身前亦或是背後。


    樂野問:“那先生想如何做?”


    趙靈道:“先關個幾日。”他的語氣有些倦怠,有些厭煩,大概是不願意再提那個魏女的事了。


    樂野便說:“安邑這一路舟車勞苦,先生也必是身心疲倦,那齊女還留在這裏,可需安排她給先生寬衣解乏?”


    趙靈沒有拒絕,他是個成年人,自然也是有男人的需求,需要柔軟的身體和溫暖細膩的肌膚。


    魏姝一個人縮在床榻上念叨了許久,正當時,聽見了腳步聲,竟是一個年輕的女子走了過來,一身淡黃□□紅對襟曲踞深衣,腳穿翹沿繡紋履,黑髮如墨用一支簡單的白色玉笄束著,生的算是貌美,身子清瘦高挑,隻不過看起來氣色不太好,應該是在這地宮裏關久了,臉也是蒼白的。


    魏姝想,住在這裏的人怎麽都跟鬼一樣。


    她從床榻上起身走了過去,蹲在地上,隔著鐵欄看著那女子。


    魏姝其實很新奇,她以為這裏不會再有別的女人,便問:“你是什麽人?”


    那女子沒有說話,隻是垂頭將漆木食盒打開,她的手背白皙的可見紅色細細血管,手指纖細若無骨一般。


    她先是遞過來一碗稻米,魏姝接過時觸到了那女子的指尖,冰涼的。


    魏姝抓著鐵欄杆問:“你一直生活在這裏?”


    那女子還是沒有說話,冷漠又溫順。


    魏姝皺了皺眉頭,接過女子遞來的蒸菜,不依不饒的問:“那你在這裏是做什麽的?”


    那女子正遞過來一樽清水,聽到魏姝的話,身子輕輕的抖了抖,水也撒了出來。


    正當魏姝心中疑惑之時,一個齊兵模樣的守衛走來,高高的站在那裏,冰冷的說:“你晚上伺候先生去。”又說:“樂將軍說了,讓你把這身難看的衣裳給換了。”說完就冷冰冰的走了。


    魏姝便明白,這女人原來是被關在這裏專門陪趙靈睡覺的。


    魏姝還在捧著手裏的銅樽,也沒著急去吃,她就這麽看著那女子,看那她搖搖晃晃的起身,發抖的離開,瘦弱可憐的像是簌簌的落葉。


    女子走後,魏姝把吃食捧回到了矮案上,她想那女子確實很可憐的,也不知被關在了這裏多久,終不見天日的,還要隨時準備著去伺候一個男人。


    趙靈呢?雖然他不會吃人,可他就像一個陰沉冰冷的鬼,更不會在床笫之間說什麽曖昧動人的情話。


    退一步想,就算他長得俊美,可是雙腿被剜去膝蓋,不良於行。


    若僅僅隻是不良於行也罷了,像他那種長時間坐著無法行走的人,腿上的肌肉是會萎縮的,變得像是枯骨朽木,肌膚鬆弛。


    而且趙靈他肯定是不會動的,不會動,那如何行房,豈不是要那女子自己坐上去動?去迎合他?伺候他盡興,讓他發泄出來?還是在這埋著屍體的地宮裏?


    “不能再想了!”魏姝不禁脫口道。


    她搖頭告誡自己,太可怕了,不能再想了,她覺得自己的精神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衝擊。


    在這樣一個地方,與這樣的一個男人交合哪裏能體會到什麽魚水之歡,隻怕是會糾纏一輩子的噩夢,不被逼瘋,逼死,就很堅強了。


    魏姝幾乎是沒有什麽胃口了,她雖然生在公室,可是她並不殘忍,也看不得這些事,甚至於比父親魏時還要善良,她不能把別人的命視如豬狗,或是一個供發泄用的物件,那女子也好,長玹也好,又或者是現在身份卑微的她,他們都是人,有愛有恨,會哭,會笑,沒人的命生來就該卑賤。


    長玹,她忽然的想起了他,便再也沒有一點胃口了。


    她把木箸放下,趴在矮案上,把眼睛也閉上了,她想這世上的真的是有鬼有神靈的嗎,如果有,那長玹他現在是不是就在她身邊。


    應該會的吧,她想。


    她閉著眼睛,攥著他給她的那塊冰涼的白玉,腦海中又清晰的浮現出了他的樣貌。


    她回憶著他說過的話,幻想著他的手輕撫她的臉頰,幻想著他就在她麵前,她感到一種苦澀的幸福,心也跟著暖了一些。


    過了很久,她睜開了眼睛,看著眼前的昏暗的地宮,油台上那一小簇孤單的火苗輕輕搖曳,一股悵然和落寞倏忽尖將她吞噬了幹淨。


    那個齊女叫薑宣,但她並不是這地宮裏唯一的齊女,這地宮裏之前還有兩個齊女,她們三個都是齊國的大將軍田吉送給趙靈的見麵禮,最後她們都被一起帶到了魏國,被關在了這個深埋著的,陰冷的地宮裏。


    薑宣記得,其中有一個田氏女,很年輕貌美,性子也有些潑辣,因為她的父親是齊田氏的一個小官,從小就比較嬌縱。


    而這個田氏女起初是很喜歡趙靈的相貌的,因為這樣一個俊美的男子很少見,就是列國也挑不出第二個,況且又是田吉將軍倚重的,人間翹楚,她自然心嚮往之。


    第一次,她們三個齊女是一起去服侍趙靈的,披著薄薄的輕紗,同沒穿沒有什麽區別。


    因為趙靈這個人戒備心很重,所以她們不能穿太多的衣裳,進去前樂野還裏裏外外的查了身,包括哪些難堪的,難以啟齒的身體的深處,為的就是怕她們會藏凶埋毒。


    等給趙靈脫了衣裳後,她們都嚇的沒了血色,因為他的腿太可怕,那是一雙枯瘦的,沒有膝蓋骨的腿,那是行將就木的老朽才會有的腿。


    他的目光是冰冷的,平淡的,臉上也看不出有什麽情。欲,如果他是笑著的,溫柔的,或許還會好一點,但他隻是冷漠的看著她們,看著她們惶恐畏懼的樣子。


    她們誰也不敢上去,甚至不敢去看他。


    田氏女是最先後悔的,她要跑,要離開這裏,但是沒有人會讓她離開的,她從進來,便就註定了要留在這裏。


    趙靈不放她們,她們便出不去。


    田氏女像是一頭走投無路的困獸,憤怒的吼,她說她要回齊國去,她不要被關在這種地方,去伺候這麽一個可怕的殘廢。


    趙靈聽她說著,倒也沒生氣,反而是笑了,然後他把田氏女賞給了地宮裏的齊兵們,賞給了那些不殘廢的人。


    看起來好似還很善良,應了她的心願。


    那些地宮裏的齊兵許久都沒碰過女人了,不要說女人,就是母狗都沒摸過。


    田氏女哭的淚眼模糊,她那麽傲的性子,哪裏肯受人侮辱,撞牆自盡了,血漿濺了一地,是猩紅的,粘稠的。


    薑宣沒敢去看她的屍體,她不知道,不知道這世上還會不會有人比趙靈更殘忍可怕。


    她是希望他死的,希望有人能殺了他,能救了她。


    從此她便同剩下的那個齊女一起伺候趙靈。


    每一次行房時,無異於一種折磨,沒有歡愛和溫情,隻有羞恥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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