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重新變得安靜起來,除了灰貓舔爪子的聲音外再無一人發話,就連黃昏的風,似乎也懂得察言觀色,在窗外放低了腳步。


    “重鬆,你……”


    “老爺,我……”


    兩人同時開口,卻又同時停了下來。


    “你說吧,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森園老爺鬆了口氣,原本繃直的身體緩緩放鬆,靠在座椅上。


    “事情主要是怪我,當初是我搞錯了小楓她的用意,本以為她頻繁前來森園家是為了菊人少爺,所以就開口提了這門親事。但沒想到,小楓和櫻庭他早就相識,來這裏也是為了和櫻庭相會。等我知道這件事時,已經為時已晚。”


    重鬆管家神情複雜地低著頭。


    “菊人少爺對小楓一見鍾情,對她展開了瘋狂的追求,但小楓和櫻庭之間的感情非常堅定,菊人少爺被拒絕了很多次,最終忍受不住小楓一再反抗自己的菊人少爺選擇對小楓家裏的公司施壓,強迫小楓和他結婚。”


    第一次聽聞這件事的森園老爺心裏仿佛打翻了調料瓶,五味雜陳。當他看見半夏那絲毫沒有驚詫的表情,更是苦笑連連。


    都說家醜不可外揚,但現在又能怎麽辦呢?自己這個做父親的,居然對自己兒子的事情知道得還沒一個可以說是毫不相幹的外人早,不然也不會出現這種局麵。


    “老爺,小楓的性格和阿……和夫人不一樣,櫻庭的想法和我也有所差異……”


    說到這,森園老爺也聽明白了重鬆管家沒說出來的話。自己家的那個混蛋兒子,和他的性格完全不同。當初他是憑借真心打動阿悅,從來沒有說過借助自家的勢力去逼迫她的。


    明明是和二十年前一樣的故事,卻因為迥異的性格,事情便走上了另一條發展道路,隨時可能會被引爆,變得一發而不可收拾。


    “所以?”


    “所以我就想阻止這場本不該發生的婚禮。我一時鬼迷心竅,選擇威脅菊人少爺。我和他說,如果他不選擇取消這次婚禮,我就會把他在公司裏做的那些違法的事情告訴老爺您。”


    重鬆管家仿佛卸下了沉重的枷鎖,越說越輕鬆。


    聽到這話,森園老爺陷入沉默,再次開口時聲音變得冰冷。


    “重鬆,我們認識了快五十年了吧。五十年的交情你就是這樣對我的?你這麽做,對得起阿悅,對得起我嗎?你忘了,當初是誰給了你一口飯吃,讓你從那個冬夜活下來的?你是覺得當初替我擋了一刀,就能還清森園家給你的恩情了嗎?”


    冰冷的聲音讓半夏下意識皺了皺眉頭,因為這段話,在半夏心裏對森園老爺的印象直線下降。


    “你弟弟結婚,是我替你操辦的,你妹妹上學,是我替你找的關係,而你呢,你就是這樣對我?欺瞞菊人的那些違法行為?放任他以勢壓人活成一個強搶民女的紈絝?”


    越說,森園老爺越生氣,重新從椅子上站起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當初在談判桌上維護森園家的榮耀時的那股氣勢呢?拿去喂狗了嗎?”


    看著重鬆管家那茫然地表情,森園老爺又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看什麽看!你以為我是氣你威脅那個混賬東西?放屁!我是氣你居然坐視菊人變成這個樣子。你就應該在知道菊人在公司裏做了違法的事情後第一時間告訴我,讓我出手把他揍回正道,而不是選擇隱瞞不報。”


    或許是拍疼了手掌,森園老爺悄悄將手背後,表情失望地看著重鬆管家。


    “而且在你眼裏我就是這麽個不分是非的無情之人嗎?你要是早跟我說明白小楓那孩子的事情,以你老爺我的智慧,還能解決不掉這個問題嗎?”


    罵著罵著,森園老爺似乎有些上頭,完全忘了房間裏還有半夏這個外人的存在。


    重鬆管家有些尷尬地看了眼半夏,幾次想要張嘴,都被森園老爺打斷。


    終於,森園老爺似乎是罵累了,喘著粗氣,重新坐回椅子上。


    “行了,這事情就過去了,你去把菊人那個混蛋家夥給我叫來,算了,你別去了,我怕那個逆子把你給捅死了,你去給我倒杯茶來讓我潤潤嗓子,叫隨便哪個家夥把那個混賬給我叫來。”


    森園老爺大手一揮,一副今天要大殺四方的樣子。


    “是,老爺。”重鬆管家躬了躬身,臉上寫滿了慚愧二字,“那,妃少爺要不要喝些什麽呢?家裏有紅茶咖啡,還有各種果汁。”


    聽到那聲“妃少爺”,森園老爺才突然反應過來,這房間裏還有其他人。再想到剛才放飛自我,頓時老臉一紅,有些尷尬地扭頭看向窗外。


    “噗,咳咳,不好意思,我剛剛想到了開心的事情。至於喝的的話,隨便給我杯果汁就好了。”


    半夏使勁揉搓著灰貓,試圖借此遏製住自己想要笑出聲的衝動。不得不說,見到森園老爺這麽一次自我釋放,他對這個精神矍鑠的老爺子有了幾分認同之感。至於他是不是在自己麵前作秀?事後找人查查就好了。


    森園老爺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去世的妻子留下的寶貝寵物貓在半夏手裏叫得有些淒慘,但想到剛才自己破滅的形象,頓時打消了開口的欲望。


    隻能安慰自己,沒事沒事,以它的性格,真要出事,跑的比誰都快,現在還老老實實地待在妃小友的懷裏,那肯定是沒有什麽大礙。


    等待菊人少爺到來的時間,在這尷尬的氛圍當中顯得格外的長。森園老爺久違的感受到了度秒如年的痛苦,默默在心裏給那個混蛋兒子再記上重重的一筆。


    “爸,你……你找我啊……”


    推開門的菊人少爺在看到半夏的瞬間,下意識想要落荒而逃,但森園老爺那壓迫感十足的眼神讓他沒了邁開步伐的勇氣。


    “還在門口傻站著幹嘛,給我滾進來!”


    森園老爺看著僵在門口的菊人,忍不住怒吼道。


    他已經擺爛了,反正形象已經毀了,索性借此機會好好治一治那個混賬玩意。隻要這次的事情處理好了,沒準還能在鈴木財團眼裏落下個“真性情”的標簽。


    倒是半夏,並沒有在意森園老爺的怒吼,而是看著動作僵硬的菊人,陷入思考。


    他可以肯定,剛才菊人少爺那仿佛看到什麽恐懼的事情的表情並不是因為發現了自己老爹的怒火,而是因為感受到了自己的視線。


    不過,這到底是為什麽呢?似乎上次澤木公平的案子也遇到過這種情況,但其他人似乎並沒有因為自己的視線而感到恐懼啊?


    在森園老爺的怒罵聲中,半夏逐漸理清思緒,腦海裏對此有了個不太成熟的想法。


    至於這個想法最後是成熟落地,還是夭折腐爛,就看等會兒事態的發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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