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記起那日,師父聚齊門內弟子,鄭重其事的宣布,“以後,他便是顏墨。”燕寂痕是不屑的,顏墨?改掉自己的姓名,以為便可以讓他永遠守在鬼麵暮花莊麽!那些他們引以為豪的的東西,在他燕寂痕眼裏算什麽……鬼麵暮花莊,他親手毀了,又如何!而今師父豈不亦奈何不得!


    他的心惶惶一瞬,恍惚間想起那日鬼麵暮花莊燃起大火的樣子,顏白困在雪霧靈山。他想,若是這樣一生,對顏白來說會不會比現在更好……


    “師父總是最了解弟子的,也許,你自己還沒有發現罷了!”燕璃玥俯首,見白色的世界裏隱隱蘊出殷紅,“這天下,果真是你的了!”


    我們是戰亂所遺留下來的,悲慘,邪惡還有仇恨。它們隨著我們慢慢長大,終究變成戴著美好麵具的醜陋人生。很多年不敢抬頭,害怕仰頭時看見的是血色的天空飄滿黑色的雲。


    年少的時候,看見色彩斑斕的流光蠶從天際劃過,像極了流星。度過了十年的漫長打坐,看見它隱在落日的金輝裏,閃過粉色的朝陽,劃過星空朗朗的夜。恍惚的以為可以忘記那些血色,一直在想,我的時光便也這樣,如一指流砂,銷匿在這久遠的枯坐裏。


    師傅一再的告誡我,變數會在周身出現,我還是偷偷逃下了山。


    變數,是不是像年幼時,高宅大院的府邸一夜被屠殺成血海,是不是那些惡鬼一般的殺手跗骨之蛆般趕在身後。


    很多年我一直在重複同一個夢靨,一直跑一直跑,看著最親近的人一個個慘死在眼下,支離破碎的模樣深深的刻進骨髓裏,我張著嘴發不出聲音,隻能逃啊逃,筋疲力盡,失去呼吸,卻不敢停下來。


    師傅說,如果等待的那個人今生不會出現,我便可安穩一生。


    安穩?與我而言,那是永世輪迴的夢靨,它時時抽離著我的一切,痛苦、恐懼、還有感覺……它讓一切沉寂,沉寂成無法逃脫的深海,寂靜的,沒有絲毫存在的驚悚存在著!


    我期待遇見,遇見那個可以在我的深海裏生存的人,我知道我在等她。


    有些人,有些事,也許是前生便烙在靈魂裏。既是今生的我們早已麵目全非,在芸芸眾生間遇見,還是一眼就會認出!


    願以七世煢煢孑立,換一生如影相隨。


    這是我今生的命理,註定了在等待一個人。


    見到你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你是我前世等待的人,亦是今生最殘酷的劫難。與你身邊,再沒重複過那樣撕心裂肺的夢魘,可是我在你的眸子裏看到另一個人的影子,像是烙在靈魂裏,偶爾會浮現。像是我對你……


    心如止水,雲浮山巔上修煉了十年。終是比不過你一眼的溫柔。


    願意守在你身邊,不管那些來得早的或是來得晚的人,不奢望愛情,不奢望唯一,甚至不奢望信任。為你做什麽都是甘願的,這短暫的生命,一生笑容最多的時光都傾負在你身上了!


    做蠱儡罷,做顏白的蠱儡!想你所想,念你所念,愛你所愛。每個人都有無法背棄的執念,而有了執念的靈魂太沉重。今生的執念便是看著你終老一生,幸福的死去。


    可以給你幸福的那個人,是否已經出現。如果沒有,我陪你一直等下去。如果早已在身邊,我希望是那隻影子。


    其實我多奢望做那個可以倚靠的肩膀,可是你蘊了一池秋水的輕愁,不是為我。你相信麽,詩如畫隻為你活著,如果沒有然釋空,該多好……


    如果上蒼垂憐,每個七世便會讓我們遇見,我願意戴著沉重的枷鎖、願意生生世世的輪迴,與我的靈魂裏隻烙印你一個人的樣子。


    佛說,求不得、愛別離是人生最終的苦難。可是,我隻想做個影子,哪怕沒有思想,隻會亦步亦趨的跟著。


    你會善待一個影子麽?我最愛的人,我最深沉的執念。


    夢境,雲浮山巔,獨坐的少年,靜謐的等待,流光蠶絢爛漫天。顏白緩緩睜開雙眸,清淚滑落,他本是韓國大將軍的嫡子,被楚軍一夜滅族。


    原罷是這樣,她從不曾想像他眼裏的天日是血色的,他的笑純粹幹淨的不沾一絲塵埃。


    孤竹,大雪掩埋了層層疊疊的枯骨,還有血腥。戰亂,該結束了!


    青薔劍赤雪刀為鑰匙,掩在金燈花海下的地宮重見天日,戰車一架架運送而出。孤竹一戰,天下局勢已然分明。燕寂痕實則天縱之才,有了顏白相助,一時勢如破竹,先後滅楚韓,大勢已歸。


    最終這天下還是燕寂痕的,他是那個可以治理天下的人。夠堅韌,夠狠心,隻是,他終究不是個慈悲的人!


    天下歸一,血色浸染……


    ☆、第三十八章 結局


    燕寂痕在清理殘局,顏白獨身而去,沒有告知任何人。遇見燕璃玥那日,燕翔正纏在她身上,小小的手指間黑色的蠱蟲遊走著。他本先天有失,智力不全,一生隻能是孩子的模樣,可是對蠱蟲有先天的敏銳,它們是他的玩伴。如此一生不憂無慮,是否亦是上蒼的一種恩賜?


    燕璃玥在金色光輝裏看著,隱匿了表情,許久他出聲,“這是你的孩子?”


    顏白淺笑,點了點頭。玄衣死前,憑著最後的清明將自己的本源渡給了燕翔,他活著,可是他無法回到璃王府。如果可以保他一生安穩,寧願他隻是顏白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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