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十分冷酷無情。 七絕王遺憾歎了口氣。 怎麽就走了呢，還以為能軟玉溫香抱滿懷！ 淫雨霏霏，給小城多添了幾份濕冷。慕寒夜與黃大仙撐著一把油紙傘出門，一個桀驁一個清雅，走在青石板路上，倒也有幾分神仙眷侶的氣息。 “我們要去哪裏？”黃大仙問。但其實他並沒指望會得到答案，因為按照一貫的經驗，隻怕又會得到“我想與阿黃一起雨中漫步”之類的答案。 但這次卻出乎意料，慕寒夜道，“去見一個人。” 黃大仙意外，“去見誰？” 慕寒夜笑笑，“你去了就知道。” 黃大仙道，“我在這裏沒有一個親戚。” “我自然知道。”慕寒夜握緊他的手，“不是見你的親戚，是見我的人。” 黃大仙眼底更加疑惑。 不過慕寒夜顯然不打算現在說，他也便再沒問。兩人一道拐過幾個小巷道，恰好看到一對老夫婦正在雨棚裏守著炭火取暖，麵前還擺著不少烤紅薯。 黃大仙心軟，上前全部買了下來，也好讓老人早些回家。至於那些烤紅薯，他原本想隨便找個鋪子送出去，慕寒夜卻拎在手裏搖頭拒絕，“不送。” 黃大仙哭笑不得看他，你還能再小氣一點嗎。 但慕寒夜卻很是堅定。 黃大仙也便隨了他，反正自己也不用拎。 慕寒夜帶他去的地方是一座氣派的大宅子，門口一對石獅張牙舞爪，牌匾也是金碧輝煌，顯然是個富貴人家。 “李府？”黃大仙道，“是城裏的首富吧？” “嗯。”慕寒夜點頭，上前叩了叩門環。 大門幾乎是瞬間就被拉開，速度快到將黃大仙嚇了一跳。 “啊呀，二位可送算是來了。”一個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笑容滿麵迎出來，“我可是等了整整一個早上。” 慕寒夜笑笑，帶著黃大仙走了進去。 “來就來吧，還帶什麽東西啊。”見慕寒夜手裏拎著紙包，李老爺趕緊上前想接到手裏。 慕寒夜死死握著係繩不撒手！ 黃大仙腦袋嗡嗡響。 “哎呀，都到這裏了哪裏好意思讓貴客自己拎。”話畢，李老爺生生將紙包給搶了過去，緊走幾步遞給了管家。 慕寒夜瞠目結舌，張嘴還未說話，就被黃大仙踩了一腳就一包烤紅薯而已，難道你還打算要回來？！ 慕寒夜委屈，“但那是阿黃買的。”所以別說是一包烤紅薯，就算是一根釣魚線，他也斷然舍不得給其他人。 黃大仙隻好安慰，“我下次買一包更大的給你。” 慕寒夜果然便高興了起來，“多大？” 黃大仙伸手比劃了一下。 “不夠。”慕寒夜掄起胳膊畫了一個圈，堅定道，“要這麽大。” 李老爺原本在前頭帶路，聽到兩人在後頭小聲說話也沒在意，這晌回頭就看到慕寒夜在畫圈，於是不解道，“貴客這是在做什麽？” 黃大仙：…… 慕寒夜冷靜道，“活動筋骨。” 李老爺稱讚，“真不愧是習武之人。”居然連這種時候也不忘要練功。 黃大仙：…… “兩位這邊請。”李老爺喜顛顛將二人讓到正廳，又吩咐下人去泡了上好的茉莉香茶。 黃大仙完全是雲裏霧裏，也不知道來這裏是為了什麽事。不過他生來便不是什麽好奇心強烈之人，在與慕寒夜成親的這些日子裏，為了避免朝臣非議，更是學會了沉默是金，所以此番也便一直坐在旁邊喝茶，安靜聽他二人聊天。過了一陣才勉強搞清楚，原來慕寒夜在來這江南小城之前，便已經與城裏李員外有了聯係，似乎還幫著做了不少事情，而此番親自登門，便是為了詢問商號之事自然不是用真實身份，而是取了個化名，自稱是大漠裏的商人。這座小城相對要閉塞一些，因此李員外也並未起疑心。 這場商談持續了將近兩個時辰，眼見天色漸暗，李員外原本想留兩個人吃飯，不過卻被慕寒夜婉拒，帶著黃大仙告辭出了門。 雨早已停了下來，空氣中有些寒冷氣息，不過卻很是清新幹淨。慕寒夜將他的手握在掌心，“去趟夜集？回家自己做飯。” 黃大仙點頭，一邊走一邊道，“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 慕寒夜道，“除非阿黃願意親我一下。” 黃大仙道，“這是在街上。” 慕寒夜道，“又沒人。” 黃大仙道，“沒人也是街上。” 慕寒夜道，“那我便不說了。” 黃大仙：…… 慕寒夜緊緊閉著嘴，一如既往十分有原則。 四下靜謐無人，黃大仙咬牙切齒，湊上去快速親了一下，“這樣行了？” 慕寒夜很滿意，又在他臉上親了親，方才道，“其實也不算什麽大事，先前聽你說這裏是家鄉，我便多留了一份心，想要在這裏替你置辦些家產，於是便和商號有了聯係。” 黃大仙不解，“為什麽要置辦家產？” 慕寒夜道，“我是皇帝。” 黃大仙失笑，“你現在倒是記得清楚。” “七絕國雖說小，卻也不算安寧。”慕寒夜道，“有不少人在暗中盯著我。” 黃大仙聞言停下腳步，扭頭看著他。 “我自然不會讓他們得逞，卻也怕萬一。”慕寒夜捏捏他的臉頰，“隻是不想你將來漂泊無依，好歹在這裏還能有個家。” “亂說什麽。”黃大仙皺眉打斷。 “都說了是以防萬一。”慕寒夜笑笑，“放心吧，我要照顧你一輩子。” “你若是出了事，那我便去替你報仇。”黃大仙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報完仇之後，你在哪裏，我自會去哪裏找你。” 慕寒夜微微訝然。 “成親之時說過的話，我當真了。”黃大仙聲音很低。一旦結發禮成，便是同生共死，情到濃時說許下情話，是誰也改不了的承諾。 慕寒夜心口發熱，將他死死擁入懷中。 黃大仙手臂環過他的脊背，閉眼聽耳邊傳來的心跳聲，堅定有力，一下又一下。 小城不算大，集市自然也很小，不過買些日常所需也是綽綽有餘，黃大仙蹲在一邊買菜，回頭卻見慕寒夜不見了，於是愣了愣，站起來四處找。 “公子可是在找同伴？”賣菜的攤主問。 “嗯。”黃大仙點頭，“你可曾見著他？” “方才在公子挑菜的功夫，我見著他去那邊了。”攤主指了個方向。 黃大仙道過謝，拎著菜過去找人，拐彎就見慕寒夜已經買了不少東西，正站在小攤和賣豬頭肉的老板閑聊，看上去心情很好。 “阿黃！”見著他後，慕寒夜揮了揮手，“這邊。” 黃大仙走過去，一路就覺得兩邊人都在看自己，倒是沒惡意，就笑吟吟的，但總覺得有些後背發麻。 “看，我買了霽霞果。”慕寒夜手裏拎著一個精致小竹籃，“老板說是剛采摘的，又叫胭脂果，我猜阿黃一定會喜歡！” 黃大仙胸悶，他為什麽“一定”要喜歡胭脂果這種名字？ 但這顯然不是重點，黃大仙低聲皺眉，“為什麽大家都在看我們，你又說什麽了？” “沒說什麽啊。”慕寒夜道，“我去買東西沒帶銀子，就說先賒著，等會你來付。” 黃大仙：…… 在兩人剛剛南下的時候，他便將所有的銀子都給了自己，身上堅決不肯帶一文錢，理由就是“朕想吃軟飯”，雖說剛聽到時很想揍人，但鑒於他一如既往的奇妙風格，也就忍了下來，卻沒料到他竟然還會四處說！ “買豬頭肉的老張聽了這個，還特意多給了我一些豬拱嘴。”慕寒夜道，“他說自家媳婦也很凶，平時連半個銅板也藏不了。” 黃大仙：…… 慕寒夜感慨，“我與老張簡直相見恨晚。” 黃大仙強忍住想要拍他頭的衝動，挨家挨戶付銀子，然後拖著逃也似的回了家。 “下回再來啊！”老張聲如洪鍾。 “好！”慕寒夜戀戀不舍回頭招手。 映著落雨之後的漫天晚霞，畫麵可感人。 幾天功夫下來，全小城裏的百姓都知道了，剛搬來的那戶人家小娘子可潑辣，平時連半文錢都不給自家男人留，連想吃點豬頭肉都要賒賬，非常慘。於是城裏的後生看慕寒夜時，也就多了幾分同情意味，甚至連喝酒都不忘叫上他。嬸子們則是今天捏幾穗玉米，明天摘幾個水梨來家裏做客，順便告訴黃大仙可不能管太嚴啊，否非早晚要出事，該留還是要留些銀子的，今天你男人又跑去賒鹵肉了。 黃大仙頭暈眼花，覺得自己遲早會被他氣死。 一個月的時間過的很快，天氣終於暖和起來，慕寒夜也終於能帶著黃大仙去杭州，一起泛舟湖上賞花看景，簡直不能更神仙眷侶。 “冷不冷？”慕寒夜抱緊他。 黃大仙半靠在他懷中，“不冷。” “晚上我們去岸邊的畫舫。”慕寒夜道，“吃醋魚。” “嗯。”黃大仙與他十指相扣，“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你想回去？”慕寒夜問，“還當你喜歡這裏。” “我是喜歡，不過再喜歡也不能長住。”黃大仙笑笑，回頭看他，“我們回漠北。” 慕寒夜在他耳邊低語，“我以後會經常帶你回來。” 黃大仙點頭，“好。” “還有。”慕寒夜將他的身子轉過來，看著他的眼睛道，“我在漠北給你建一個江南。” 黃大仙眼底笑意更深，“好。” 慕寒夜用拇指蹭蹭他的臉頰，單手拖過那纖細腰肢，低頭深深吻了下去。 身後萬頃碧波粼粼，如同最耀眼的細碎寶石。 五年之後，七絕國水龍脈挖鑿初見成效，條條河流在大漠交織成網，最後匯聚洗沙江，奔騰流入楚國國境，將兩國水脈連為一體。而楚國紡織瓷器業也由此興盛，多支商隊經由七絕國一路穿過茫茫黃沙，乘船前往西洋大陸，打開了一條嶄新的貿易之路，楚國與七絕國的關係亦因此而變得更加密不可分，相互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