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朗也從裂fèng中走出,倚著棵大樹,笑吟吟地看著我:“你運氣不錯,阿姐似乎停止進攻了,現在是回去的最好時機。我給你一塊我的金牌,若是遇到魔界士兵,便出示給他們看,隻要不倒黴遇上我阿姐的直屬部隊,都不會攔你。”


    我接過金牌,又覺得他配合度高得讓人生疑,不由問:“你究竟在想什麽?”


    宵朗單手托著下巴,思索了許久,正經地回答:“想上你。”


    我沒聽懂,迷惘地看著他。


    宵朗很“嚴肅”地解釋:“我在認真思考,等你回到我身邊時,我該用什麽手段才能把你這冷淡的傢夥在床上折騰得欲生欲死?用什麽樣的方法才能讓你在我身下哭著求饒,乖乖聽話?”


    我感嘆自己低估了他的不要臉程度,趕緊拉著月瞳和周韶逃跑。跑了幾步,謹慎地回頭看,以防有詐,卻見宵朗還是倚在大樹旁,雙手環臂,旁邊放著元魔天君的軀體,沒有追的意思。


    他笑眯眯地看著我,還揮了兩下手,就好像送妻子回娘家的丈夫似的說:“早點回來。”


    我“呸”了他一口,大聲道:“我死也不會找你的!”


    宵朗充耳不聞,笑容更加燦爛:“我會等你的!”


    我頭也不回,比兔子還快地逃離了這個瘋子。


    尋訪


    雲霧峰與解憂峰相隔不遠,中間有無數小路,我施展驅風遁地的法術,帶著周韶和月瞳趕路,並不吃力,途中遇到七次魔族巡查的斥候,在出示宵朗給的金牌後,皆被放行。這讓我對宵朗那卑鄙無恥變態的人格有了一丁點的指望。


    第八次遇到的是個豹族女妖,職位似乎很高。長相劍眉入鬢,頗很爺們,衝著月瞳隻差沒留口水,當場打暈拖回去做壓寨相公。於是留著我們盤問:“金牌何處得來?”


    我很老實的說:“金牌是宵朗給的,


    她眼珠子盯著月瞳,問我:“宵朗大人和你有何關係?為何允許你前往敵營?是否有陰謀?”


    我說:“對啊,我也覺得他有陰謀,若是姐姐知道,能指點一二更好。”


    坦白過度不是好事,豹妖莫名其妙地認為我在耍她,還汙衊我偷了金牌,非要帶回去給蒼瓊女神審問。


    我想起蒼瓊恐怖的威壓,打死也不敢再見。


    豹妖更覺我心中有鬼,亮出兵器和獠牙。


    此時,山峰之端,傳來混沌的吼聲,迷霧間浮現曼妙身影,周圍環繞著無數魔將和異獸。


    “來得正好!你和宵朗大人是何關係,問問便知曉,沒得讓天界的探子混了過去。”豹妖欲強行將我拖走。


    我帶著一隻斷爪子的貓和一個沒法力的凡人,自然不是對手。眼看快到天界邊境,離解憂峰不遠,怎肯就此放棄,當即凝三條魂絲在指尖,給月瞳遞幾個眼色,準備趁其不備,搏一把。


    未料,身後傳來優哉遊哉的熟悉聲音:“放她過去。”


    我猛地回頭,目瞪口呆。


    是宵朗懶洋洋地倚著棵榆樹,銜著根糙葉,正興致勃勃地看我出醜。


    “是。”豹妖氣焰消停,低眉順眼,不敢阻攔。


    我磕磕絆絆地問:“你一直偷偷跟在我後麵?”


    宵朗看戲看得很愉快:“看你擔驚受怕,百般猜忌的模樣,可真是好玩。下次偷偷罵人時記得多學幾個新鮮點的詞,‘卑鄙’這個詞翻來覆去,我快聽膩了。”


    我給嚇得臉色發白,一把拖起月瞳要逃,另一把欲拖周韶,沒想到扯了兩下,怎麽也扯不動。回頭見他正癡癡迷迷地看著蒼瓊女神所在方向,雙腿就像在地上生了根,怕是讓他立刻撲過去,死在美人懷裏都肯的。


    “別看了!要是她追過來就不得了了!”我和月瞳一人一邊,拽住他胳膊,拚命往路上拉。


    周韶還在死死盯著蒼瓊,滿臉呆氣:“我不能相信,天下竟有如此美人,若是她笑一下,那該是……”


    我說:“別做夢了!聽說蒼瓊隻有殺人的時候才笑。”


    周韶開心地說:“太好了,我這就去給她殺。”


    我和月瞳都覺得這小子魔愣了,狠下心來,一人一拳,將其打暈,硬拖著跑回天界邊境,恰好遇上楊戩部下的巡邏將士,他以前和我師父關係甚好,算是熟人,細細問明緣由後,便很好心地將我們送了回去。


    解憂峰上梨花依舊,白色的花瓣一片片凋零,在地上鋪了薄薄一層,平靜淡泊,沒有人氣,仿佛與世隔絕。


    屋簷上的風鈴輕輕搖晃,這是熟悉的家園,熟悉的世界,安撫恐慌不斷的心,讓我終於平靜下來。


    周韶漸漸甦醒,愣愣坐在門檻上,看著滿天梨樹發癡,不知在想什麽。


    我去師父的藏寶庫裏翻出珍貴的雪肌膏,很慷慨地厚厚塗在月瞳受傷的爪子上,再用天蠶絲帶繞了幾圈,打了個漂亮的梅花結。


    月瞳好奇地四處打量,滿意地說:“這就是你居住的地方?很美麗,樹也多,挺適合貓居住。”


    我找出個貓兒眼鑲的珠冠,幫他將長長的銀髮束起,再拿出師父以前的舊衣裳,讓他們換去身上血跡斑斑的裝束,自己也重整儀容,恢復在仙界以往的打扮,然後坐在桌前,認真寫了一封書信,交由引路青蜂,讓它們送給藤花仙子。再把發呆的周韶敲醒,喚他入屋,正色吩咐:“我和月瞳身犯重罪,天界很快就會查明,到時候身陷牢獄,怕是照顧不上你,所以託付給好友藤花仙子,她是個很好的人,斷不會為難你。你住在百花園,可萬萬不要去調戲花仙們,否則惹怒了百花仙子……”


    百花仙子脾氣很好,我也不知惹怒她會有什麽後果,一時為難。


    周韶低頭看著青石地板,呆呆地說:“師父,我的心跳得好快,就好像快死了。”


    我怒:“你以前對我也說過類似的話,難道不能換點新鮮詞嗎?”


    周韶麵露慚色,低頭認錯。


    月瞳出言勸他:“我在魔界見識過蒼瓊女神的手段,你可萬萬不要起不應該的念頭。”


    周韶很認真地點點頭:“師父,我明白,這種女人是老虎,碰不得。”


    月瞳嘀咕:“老虎還沒我凶,哪能和她比?”


    我告訴月瞳:“咱們做錯了事,理應受罰,待會便去天宮,找天帝請罪。”


    月瞳耳朵抖了一下,軟趴趴地垂下去,心虛問:“會怎麽罰?”


    我分析:“天蓬元帥調戲嫦娥,被打落凡間,捲簾大將打碎琉璃盞,被罰去流沙河。我們倆的罪過應該比這個深很多,大概關起來被烈火燒,被風刃割,或者十世輪迴做畜生,再倒黴一點就是送上誅仙台魂飛魄散吧?”我看月瞳的神色很緊張,盡可能擺出高興的樣子來安慰他,“宵朗的目標是我,這次的事主要責任也在我,你將罪責都推給我吧,就說是我逼你打開天路的,應該不至於魂飛魄散。如果是受刑,總有盡頭,閉著眼,熬熬就過去了,如果是做畜生……你現在也是貓,區別不是很大啦!重新再修煉就好!”


    月瞳的臉色更難看了……


    我開始檢討自己是不是缺乏安慰人的天賦?


    月瞳嘆了口氣,似乎全身都鬆懈下去,他看著屋外漂亮的梨花,忽而狠狠用手指在我腦袋上彈了一下,罵我:“你都不懼死,我有何懼?咱們一同犯錯,不管結果如何,總要一起擔當。”


    我說:“人人都說我傻,我看你更傻。包黑臉說過,賠本的買賣做不得,做事要精明些。明明可以倒黴一個就完事,何苦將兩人都拉下水?”


    月瞳說:“你死了,我一個人也是孤零零的。”


    我指著周韶道:“你還有師兄!”


    周韶從夢幻中回過神來:“你們剛剛說了什麽?”


    月瞳瞪著我:“我年齡比你大幾千歲,你管我叫聲叔叔都當得起!”


    我想起他的身份,臉微微發燙,輕輕“咳”了一聲,忽略這個小問題,繼續說:“我心意已定。”


    月瞳拍拍我腦袋,含笑道:“你啊,就是太理智了點。”


    我見他沒反對,就當默認。


    月瞳問:“何時去見天帝?要快點將魔界搶得元魔天君軀體之事上報,以免生靈塗炭。”


    我拿過桌邊,師父離開前曾把玩的箏琴,上麵他弄斷的琴弦,一直沒有修補,更添思念。我想起遇上宵朗後的種種往事,種種困惑,覺得就這樣帶著謎團死去,心裏總有不甘,回憶以前和師父相處的點點滴滴,慢慢推敲。忽然在模糊的記憶中想起師父曾在我很小的時候,帶著一起去過桃花坪,那裏住著一個不愛搭理人的仙女,似乎是他的長輩。仙女讓我留在亭子裏吃糕點,她帶著師父離開去說悄悄話,師父回來的時候似乎有些狼狽,還嘆息了許久。自此他再也沒有去桃花坪,卻每年都會送貴重的禮物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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