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均跟著林力的腳步到了這裏的地下二層。


    這一層依然是監獄,依然是上麵一層的布局,依然是幽暗的高懸油燈,依然是潮濕、腐臭的氣味,隻是似乎多了一些……糞便的臭味。


    與上一層不同的是,這一層的牢房裏麵關著一些人。


    一些……孩童。


    有男童,也有女童。


    這些林力看到這些小孩之後,眼中閃過一絲陰霾,但沒說什麽,也沒做什麽,而是繼續往前走。


    那些小孩看到林力時多了一些畏懼,看到方均時則多了一絲好奇。


    方均最開始看到牢房裏的第一個年約八九歲的小男孩時,準備走過去,但被早有準備的林力阻止了。


    他對方均說道:“如果你不想救趙小姐,就盡管和那個小男孩以及後麵的很多人說話。”


    方均想了想,狠著心不理那個小男孩,跟著林力繼續往前走了。


    接下來的路程,每隔一段路,他都能看到大約七、八歲到十一、二歲的男童、女童。


    盡管知道林力經過的女童一定不是趙小姐,但每次看到女童,方均還是忍不住望了一眼,希望其中一個是林力漏掉的趙小姐。


    但顯然林力沒有任何錯漏,那些女童也沒有一個是趙小姐。


    林力的心情越來越沉重了。


    他心裏已經認定雲台寺是一座邪寺,裏麵的和尚都是極端邪惡之人。


    他心裏也在盤算著怎麽在救出趙小姐的前提下,還能救出這些小孩。


    就在他思索之時,突然一個稚嫩的男童聲音響起:“林大叔!林大叔!”


    方均抬頭一看,林力此刻停了下來,正望向他右邊的一個牢房。


    裏麵有一個大約七、八歲的男童。


    此時男童手緊握著牢房的木柵欄,對著林力帶著一絲哭聲呼喊著:


    “林大叔,救我!救我……”


    林力此時手緊握著拳頭,但很快就鬆開了,沒有理會那個男童,繼續往前走。


    方均路過男童旁邊時,男童又對著方均大喊道:


    “大哥哥,救我,救我!”


    方均剛想對男童說些什麽,就聽到林力的冷峻聲音:“走!”


    方均有一絲猶豫,但還是離開了那裏,留下那個男童哭了起來。


    方均聽得有些揪心,但知道此刻不能亂來,於是狠了狠心,沒有理會,繼續前行。


    林力加快了速度往前走,也沒有想跟方均解釋的樣子。


    方均忍住沒有開口詢問。


    又經過幾個岔道口,兩人跟在上層一樣,又遇到了一個向下的樓梯。


    林力再次停了下來,沉默了下來。


    這一次,相比在上一層,林力在往下走之前,沉默的時間更長。


    好半天,他回過頭來,臉色相當陰沉:


    “我們還要到下麵一層,才有可能找到趙小姐。”


    然後他沒有停止說話了,臉色陰沉地看著方均。


    方均有些惴惴不安,但也沒有主動開口。


    又過了半盞茶功夫,林力終於再次說話了,隻是語氣中透露著比這監獄還明顯的陰森:


    “方小子,這次我幫你了。但是你回向陽村後一定要將飛劍和震天鑼交給我,不然……”


    方均心中一凜,立刻十分真誠地回應道:


    “林叔請放心,您今天幫了我這麽一個大忙。我以後自然會報答您!”


    這一次,方均對林力使用了史無前例的敬辭“您”,確實是誠心誠意地感激他此次的幫忙。


    而且看林力的臉色,方均也知道,林力應該覺得下麵很可能有巨大的危險,甚至是那種連性命都得搭上的危險。


    如果沒有林力的幫忙,別說他能不能走下去,就是光到目前的進度,都是不可能的。


    誰能想到,一個雲台寺,地底下竟然有如此乾坤?


    林力深呼吸了幾下,似乎在平複不安的心緒。


    “老實說,這一次下去,我心裏完全沒底。我能預感到下麵有極其危險的東西。方小子,我這次真算是舍命陪你啊。”


    “林叔放心,小侄永遠都記得你這次的舍命相助!”


    無論林力此前做過什麽,方均此刻的確對林力充滿了感激。


    嚴格說來,這一路上,林力雖然控製軟禁了他,可確實沒做任何傷害他的事,甚至還幫他解決了各種小問題。


    而方均對林力,卻是各種坑蒙拐騙,隻有壞沒有好。


    想到這裏,他心裏多少還是有一些內疚之情。


    他們雖然是對立的立場,但至少到目前為止,林力對他有恩,是不爭的事實。


    他決定以後以某種方式償還林力的恩情。


    林力可不是三歲兒童,反而是個曆經滄桑的老狐狸。


    他自然能感受到方均剛才那番話是發自肺腑的真誠,臉色好看了一些,語氣也更溫和了:


    “好吧,你記住就好。我現在跟你交代下了這個樓梯以後的事。


    “我的直覺告訴我,下麵很有可能有一種連我都無法抗衡的人或者力量。說實話,我其實是想就此打住的。


    “但我跟我的‘二哥’、‘三哥’這些人,天生就對這種高收益的危險有一種致命的癮。


    “很多時候,我們寧願死去也不願意錯過這種有巨大收益的冒險。


    “當然,我跟你說這些,你現在恐怕很難理解。但以你的個性和頭腦,我相信最多十幾年,你就能深刻理解我所說的話。


    “最後,我也希望我的直覺是錯誤的,回到我們簡單救人的正軌上來:救人,逃走,回赤音山,取到寶物。


    “但這個可能性很小。更大的可能是我們分散,我希望你能遵守今天的諾言,不然我會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說到這裏,林力再次聲色俱厲起來。


    “我……會的……”


    方均說到這裏,已經有些底氣不足了,因為他既沒有震天鑼,更沒有見過飛劍。


    但他在考慮用另外的方式竭力補償林力。


    林力以為他被自己嚇住了,也沒去深究。


    “還有,剛才那個小男孩,是墨竹村的,也是萬發友的侄子。”


    林力想了想,還是把這個事跟方均說了。


    方均在遇到趙員外父女時,聽到了林力對萬發友的鄙視態度,這時突然聯想起來了那一幕。


    “不錯,我的確是鄙視萬發友那種又畏縮又喜歡貪小便宜的性格,但是他的這個侄子,我還是很喜歡的。”


    “那為什麽……”方均有點疑惑。


    “我救不了他,至少暫時救不了。如果我救了他,監獄裏的其它孩子都會吵起來,到時我們不但救不了趙小姐和他,甚至我們自己都會被困在這裏。”


    的確如此,方均一聽就明白了。


    林力露出一絲痛苦的神色,又說道:


    “如果我們能解決下麵的麻煩,或許能救這裏的所有小孩,但……我預感到這將非常艱難。”


    “我們前麵有三個人也來了這裏,或許……”方均說道。


    “就是因為他們來了,我才敢下去冒險。我感覺他們不是壞人,而且是這座監獄主人的敵人。”


    說完,林力閉上了眼睛,似乎在閉目養神,又似乎在祈禱著什麽。


    終於,他再次睜開眼睛,眼神中充滿了堅毅與狠厲。


    “好吧,走一步看一步吧。該說的我都說了。到了下麵,真遇到我說的那種危險,我將自身難保,你也自求多福吧。”


    說完,林力再次深吸一口氣,開始踏上了向下的樓梯。


    方均跟了上去,即將麵臨的巨大危險讓他心跳得越來越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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