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來吧,我都不怕,你怕什麽?!”


    逸軒看看晉陽仍在滲血的傷口,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長痛不如短痛!狠下決定,穿針引線。取了毛巾給她咬著,深吸一口氣平息自己。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最穩妥的手法fèng合。


    可針入晉陽肌膚,同樣也刺痛著她自己的心。時間仿佛停止,手中的線愈拉愈長。寥寥數針,幾乎耗盡全部氣力。fèng合完畢,取金創藥仔細在傷口處塗勻,纏好繃帶。方才敢看了身旁吐息無聲的晉陽。


    床上的晉陽雙手無力地抓著床單,不住喘息,口中的毛巾早已脫落,身下的被褥也被汗水打濕。逸軒再抑製不住疼惜地攬她入懷。


    “兕兒,對不起,對不起!”千百次歉聲也抵不過那一針的痛楚!


    晉陽虛弱地靠在她潮濕的懷中。剛才對這個人又何嚐不是一種煎熬,自己浸染在她袍服上的血跡,早被她的汗水溶解擴散。


    “逸軒,我沒事。”氣若遊絲。“兕兒不要再說沒事。這都怪我,都怪我!”痛心疾首。


    晉陽看著眼前愧疚無助的逸軒,如何才能讓她停止自責。“逸軒,幫我穿上衣服好不好,哥哥一會要來的。”


    觸摸著她冰涼的脊背,逸軒想起晉陽現在還隻是穿著件訶子褻衣,剛出了那些汗,自己一身潮濕的抱著她,多半會著涼,忙去包袱中取了一件中衣為她穿上,換了床上被褥,小心扶她躺下,蓋好錦被。“兕兒,你先休息下,我去抓副補血安神的藥。”闔門而出,迎麵撞上一路星馳心急如焚的晉王和逸雲。


    “兕兒怎麽樣?”“兕兒姐姐怎麽樣?”


    “都包紮好了,沒什麽大礙。進去看看吧!”


    遊廊上,文衍抱著文沐朝她疾步走來。“褚醫生,沐兒的腳好像脫臼了,麻煩你。”


    逸軒看了一眼他懷中輕聲呻吟的文沐,剛才在山上竟沒在意她的腳傷,還那樣斥責她,真是該死。“先回房吧。”


    “好的。”文衍抱妹妹去對麵客房,一轉身逸軒瞥見他身後袍角的血汙。


    “刺客呢?”


    “薛將軍正在審訊,多虧褚醫生留下活口!”文衍心服,那樣情況下自己與薛將軍已無心思考,褚醫生卻考慮了身後主謀問題,隻是重傷刺客卻不索命。


    逸軒笑得勉強,自己本無心要刺客性命,現在看來卻無意中讓他們身體受到更殘酷的折磨。


    “公主怎樣了?”妹妹一路都在擔心晉陽,文衍也不知如何安慰。


    “沒什麽大礙!”


    推開房門,囑咐文衍將妹妹放在床上,逸軒取了剪刀。剛要裁開馬靴查看文沐傷勢,一個小校衛行色匆匆來找文衍,見逸軒在欲言又止。


    逸軒看看左右為難的文衍,“你去忙吧,沐兒姑娘交給我就行了。”


    “那麻煩你了褚醫生。沐兒,哥哥一會再來看你,好好聽話。”


    逸軒小心剪開文沐靴套褪去羅襪,查看她右腳傷勢。踝骨突出,腳麵紅腫一片,果然是脫臼了!


    “沐兒姑娘,在山上真是對不起!”


    文沐看看眼前這個聲音疲憊的小禦醫,白色袍服俱已濕透,左臂前胸血跡一片。剛才幾乎履不沾地的抱著晉陽火速下山,他一定非常在意她了!


    一個多月的相處,他的為人多少了解。溫和仁愛,無欲無爭。上元夜的霸道或許真如逸雲所說隻是晉陽之故。龍門石窟,他對行刺皇子的刺客也隻是斷其手腳,但當其傷害晉陽時卻毫不遲疑的痛下殺手。


    “都怪我學藝不精才讓公主受傷。”


    這個平日嘴上絕不口軟霸道丫頭現在卻自責聲聲,逸軒怎還忍心責備。還是先為她接骨來的重要。“不怪你,那些人的身手絕不是簡單的刺客!”左手平託了她的腳,右手環住腳踝,拇指按著突出的骨節。“沐兒姑娘,我現在要為你正骨,可能會有些疼。你忍一下。”


    “嗯。啊——”鑽心之痛襲來文沐慘叫一聲,伏在床上喘息不止。“好了。”逸軒探觸了下她腳踝處,突骨已入位。“傷筋動骨的,最近一段時間千萬不要碰到右腳。一會我讓逸雲過來,有事讓她來辦吧。”起身抱她躺下,取軟枕墊了右腳,拉過棉被為她裹好。想想剛才那個校衛嚴峻的神色,文衍今天怕要忙到很晚了!“先躺會,我去給你熬份雞絲米粥。”


    自己腳腕受傷,守在身邊照料的不是親哥哥,卻是每日被自個噎得半死的小禦醫,文沐感今悔昔“嗯。謝謝你,逸軒哥哥!”


    逸軒被她突如其來的一聲“逸軒哥哥”叫的一怔,繼而會心一笑,這個稱呼確實比混蛋好聽的多。輕柔拍拍她的肩膀,回自己房中換了一身幹淨衣衫,去廚房煎藥煲粥。


    夜色逐漸籠罩驛館,糙間寒蛩不住鳴,漫夜難熬!


    次日早晨公主車駕上,逸軒扶晉陽坐好。回身接過文衍抱著的文沐,將她放在左邊躺下,一邊叮囑毛手毛腳的妹妹,一邊用棉被護了她紅腫未消的右腳。“雲兒,去右邊坐,不要碰到文沐的腳!”安置妥當後,自己到晉陽身後靠車壁坐下,攬她入懷,壓低左肩護著她受傷的左臂。衝車前禦夫吩咐“可以啟程了!”


    皇家專用馳道平坦寬闊,公主駕攆平穩寬敞。一路上並不顛簸,但畢竟馬車難免晃悠,乘人很容易犯困。車上昨晚幾乎一宿未眠的文沐早已睡去。晉陽舒服的依著逸軒,眼神有些迷離,卻強打精神透著窗子望著過往山川林木不肯入睡。逸軒看她強忍睡意,很是疼惜。


    “小傻瓜,困的話就不要這麽苦撐著了,睡會吧,我護著你的傷口。”


    晉陽扭頭看看她,要在她懷裏睡嗎?“我不困。”


    “還說不困!那麽深的傷口,昨晚必是腫脹跳動的厲害,那副安神湯後半夜怕無多大效用。”逸軒對晉陽身體情況和藥石效力太了解了。


    “我……”


    “好啦!快睡吧。”逸軒將她往懷裏攬了攬,順手扯開棉被。


    “唔。”


    窩在逸軒溫暖的懷裏,疲倦襲來晉陽很快睡去。逸軒低頭專注的看著她一派沉和的睡相,睫毛翼顫,鼻息輕吐,嘴角兩凹梨渦隱現。一時恍惚情不自禁俯身吻了那一抹笑痕,這俗稱“酒窩”的笑渦嚐起來果然比美酒還要醇香!


    懷中人“嚶”的一聲,把正沉醉的逸軒嚇得一個激靈,弄醒她了嗎?哪知晉陽小腦袋在她懷裏蹭了蹭,尋個更舒服的姿勢繼續沉睡。逸軒好笑,“這個小公主睡覺挺不老實嘛!”


    雙手抱著膝,一路專心賞景的逸雲,脖子酸痛扭頭活動下筋骨卻不意瞥見剛‘偷襲’一幕,小心肝給唬得撲通撲通狂跳。


    剛才什嘛情況?姐姐好像吻了兕兒姐姐!


    吞了把口水,低頭偷偷瞧了姐姐,她看兕兒姐姐的眼神,好……好溫柔,好陶醉!


    天!這咋回事?!


    雲湧起奪嫡再演


    小逸雲最近很迷惑。


    從洛陽回來後,一個多月兕兒姐姐整日憂心忡忡的,姐姐也是眉頭緊鎖。近些天是發生了幾件大事,但需要她們如此擔憂嗎?


    洛陽回程日,九哥哥在龍門遇刺,兕兒姐姐受傷。當時雖然驚險,但幕後指使最終也被嚴懲了。刺客原來是孟州刺史趙士達的爪牙。九哥哥在洛陽訓諭庶務時揪出這個大碩鼠,老傢夥也確實可惡,在他yin威逼迫下,整個孟州衙門從刺史到長史司馬全黑了。九哥哥行天子節鉞罷黜了他,全孟州百姓都拍手稱快。


    九哥哥念及他當年軍功無意殺他,將他帶回長安聽聖上發落。哪知他居然賊心不死,竟派心腹途中行刺,刺客們被全數斬殺,陛下龍顏大怒,判其絞刑,聽人說這可是大唐最殘忍的刑罰了。但誰讓他傷了兕兒姐姐呢,他活該!這樣的人死了,兕兒姐姐應該高興才是啊,為何卻愁眉不展呢?


    半個多月前,太子殿下就寢時寢宮內突然闖入兩名蒙麵刺客,兩人當時即被太子衛率擊斃。刺客身份無從查知,皇上已經增派禁軍加強東宮防衛了。所幸太子隻是腿部重傷,無性命之虞。經過姐姐幾日悉心護理,他的腿也保住了。


    太子與兕兒姐姐一母所出,雖然自小他很少關心兕兒姐姐,但他的受傷還是讓兕兒姐姐擔心不已。刺客已闖進臥室卻未傷他性命,這不應該值得慶幸嗎?為什麽兕兒姐姐眼底卻流露著一絲驚懼呢?


    這兩天遠征高句麗的李勣(李世績)和李道宗將軍凱旋班師回朝了。從我記事起皇上便常親征,橫掃高昌蕩平漠北薛延陀,戰功赫赫。這次因故聖上不能親自率兵出征,為彌補遺憾決定到晉陽城慰兵相迎。大唐戰軍威武,多好的事啊!兕兒姐姐還擔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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