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軒後來從晉陽口中得知文沐的父親兵部尚書文仲是鮮卑族人,母親也是位胡族女子。繞心多日的疑惑終於釋解,難怪那樣的蠻橫無理,出門遊玩又總是喜歡一身翻襟瘦袖的胡服,原來是位純胡族血統的姑娘。


    四人相伴,賞天津曉月,赴邙山晚眺,觀銅駝暮雨,訪金穀春晴。興致勃勃,心曠神怡。十餘日倏然而逝。


    三月初五,逸雲生日,又恰逢清明時節。


    鑑於上次晉陽生辰時的經驗,逸軒這次冥思苦想了幾日最終還是決定採取最穩妥的方式給妹妹慶生……送件禮物。倒不是她故意如此,而是妹妹的要求實在太高,而她道行又實在太淺。


    用過早膳,小壽星沖姐姐招招小手。表示吧!逸軒趕緊雙手奉上一錦盒。


    錦盒內一個色彩斑斕,光澤溫潤的玉兔,“嘿!這玉兔真可愛。”逸雲拿出摩挲了半日,“嗯,不錯,很不錯。”又搗騰了下盒子,其他沒了,沖姐姐挑挑眉“就這樣?”


    “還不夠嗎?這可是我親手打磨的。上好藍田玉,佩戴它可以平衡陰陽氣血,祛病保健的。”逸軒咽咽口水,這丫頭忒挑剔了吧!


    “這才那到那啊?!”逸雲可不知足,十六次生日,就這一樣哪夠!“唔……給你次機會彌補,我又想吃小吃了,你再弄份壽宴吧。”


    “小吃啊?!”逸軒沉思,“小吃我就不做了,既然到了洛陽,自然不能錯過洛陽水席。今天帶你去吃一席好了。二十四道菜,八涼十六熱,夠了吧?”


    “嗯!聽起來不錯。就這樣定了。”逸雲拍板。


    逸軒擦擦汗,看了一眼旁邊風輕雲淡的晉陽,兕兒怎麽表示的,逸雲好像什麽也沒說嘛!剛要問,文沐雀躍進來。“今清明節,我來找你們去踏青!”突然瞥見逸雲手中的玉兔,“咦,這是什麽?”


    “我哥哥剛送我的生日禮物,好看嗎?!”


    “嗯,好看!今天你生日啊?!我都不知道,也沒備什麽禮物。”文沐歉意,小腦袋瓜一轉,主意有了!“不過今天我文沐可以全聽你的!”


    逸雲感嘆地看了姐姐,聽聽人家這創意。“那哥哥你怎麽說?!”


    逸軒咬咬牙“行!今我跟文沐一樣,‘俯首甘為汝子牛’!”


    “太棒了!那我們就上午踏青,中午去吃洛陽水席。出發!”逸雲激動大呼,一把拉了文沐狂奔出門。


    出了洛陽宮,逸軒再忍不住問晉陽,“兕兒,你送雲兒的什麽?”


    “嗬嗬,我什麽也沒送!”


    “什麽?!”逸軒差點給自己絆倒。晉陽伸手撫平她抽搐的嘴角,“雲兒曾將我送與她的一尊文殊菩薩玉像掉在了太液池,我當時並沒說什麽,可她非要自罰,說五年內絕不再收我的禮物。”


    “那你就真的沒再送?!”逸軒難以置信,逸雲的誓言也能信。


    “是啊,我看她態度堅決嘛,再者她也確實難伺候,我就沒再送。”晉陽看著一臉不可思議的逸軒,要告訴她雲兒的倔勁上來跟她如出一轍,即使自己送了也會拒絕嗎?


    “嗚嗚……”逸軒心都碎了,這親姐姐跟奶姐姐的待遇就是不一樣啊!


    “好啦,不要委屈了。再怎麽說這也是你第一次送雲兒生日禮物。喏,那倆人都跑遠了,我們也趕緊追吧!”


    陽春時節,洛水沿畔。桃花點點,蝴蝶翩翩,鶯鳴煙柳,燕剪碧浪。舉頭蒼穹碧空如洗,俯首河麵波光粼粼。踏青一路行來,逸軒晉陽相扶相攜,踏糙拂柳,逸雲文沐相戲相耍,追蜂撲蝶。暢遊於一派春意盎然,誰也未在意日已高聳。


    “啊!哥哥。”逸雲一聲尖叫,把玉蘭樹下正心賞的逸軒晉陽嚇了一跳。


    “怎麽啦?!”逸軒拉了晉陽疾步衝到妹妹身邊。


    “文沐胳膊上!”逸雲一通亂指。


    “趕緊弄掉它!”文沐聲顫如翼。


    逸軒忙俯身專注找那個“它”,文沐右臂上一條小毛毛蟲在愜意地翻山越嶺。“嗨!我還以為什麽呢。毛毛蟲而已嘛。”逸軒拈指彈掉“你們害怕啊?”


    “嗯。是有點瘮得慌!”文沐長舒一口氣。


    “嘖嘖,真看不出來啊!”逸軒咋舌。


    “你看不出什麽啊?”文沐相當不喜歡逸軒說話的語氣。


    “看不出你……”逸軒還未說完,晉陽就輕手捏了她一把。胃中燥熱,抬頭看了下日頭。“當我什麽也沒說。呃……天不早了。我們去吃飯吧!”


    “好啊!我也餓了。”逸雲今日玩的痛快,若不是姐姐提醒,還真沒在意早已幹癟的肚子。


    “那走吧。你們平日山珍海味吃慣了。去找家清儉酒家吃洛陽水席!”雖說洛陽水席有豐有儉,食者可以根據自己的經濟實力點菜,但逸軒還是覺得素席比較適合眼前這仨人。


    可清明時節,寒食之日各大酒樓並不備熱食,有的幹脆歇業大吉。別說洛陽水席了,恐怕果腹之餐也很難吃到。直到未時四人仍未找到落腳酒家。一路走來的逸軒暗罵自己怎會這樣糊塗,居然忽略了這個細節!


    逸雲文沐又累又餓,無精打采的晃在前麵,左顧右盼。冷不妨被兩個醉漢撞的左右踉蹌。


    “你們……”文沐正打算質問,就給逸雲拉了。


    “餵,文沐你看。這家酒樓好像開著哩。哇!好豪華。”


    “是噯!剛那倆人就是從這齣去的。”


    “嗯!哥哥,兕兒姐姐快來,我們找到一家開著的館子!”


    逸軒還納悶今居然有人開張,抬頭望了一眼招牌,魂差點給嚇飛!天,這那是酒樓,分明是青樓!


    踏青半日,腹內空空的逸雲文沐早已按捺不住,起步往裏沖。逸軒趕緊上前一把攔了。“這家不行!”


    “為什麽不行?”飢腸轆轆的逸雲瞅了眼裏麵,明明很多人在推盅把盞啊!


    “反正這家不行!”


    “為什麽不行,你給個理由啊!”文沐瞪瞪逸軒,這人是不是成心讓幾個人餓死。


    “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麽給你們說。”逸軒有苦說不清。


    “是啊逸軒。大家走了這半天,好容易碰到一家酒家開張,你卻給攔了,總得有個緣由吧!”晉陽對逸軒的舉動也頗為不解。


    逸軒看看眼前這三個人,一個聖上的連城之璧,一個尚書的掌上明珠,一個公主的髮小玩伴。自己該怎麽說?!漲紅了臉,半天才憋出句,“這是家風月場所。”


    “什麽是風月場所?!”逸雲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詞,什麽東西?!


    旁邊晉陽兩頰緋紅,不再言語。


    “風月場所就是……就是你們不能進啦!”逸軒想了下,也找不出穩妥的解釋。


    “為什麽人家能進我們就不行?”文沐倒奇了,這是那門子規定?!


    “因為你們是女孩子,不方便!”


    “我們女孩子不能進,你們男人呢?”文沐咄咄逼人。


    “我們……男子確實可以。風月之地本就是為男子提供的‘消遣’場所。”逸軒雖一身男裝,實不習慣將自己歸為“男人”範疇。


    “哼!我就不信了,這世上還有你們男人能進,我們女孩子不能進的地方。”文沐一把推了逸軒,忿忿然徑直往裏沖。她鮮卑族人最討厭漢人那一套男尊女卑。


    “文沐!文沐!”逸軒仍拽著逸雲,向文沐大喊,可伊人頭也不回。


    “文沐都進去了,我也要!”旁邊的逸雲這下起勁了,努力掙脫著姐姐的束縛。


    “雲兒,聽話!在外麵陪著兕兒,我去把文沐叫回來。”


    “不行!我餓了,就要進去。你不是說今天什麽都聽我的嗎?!”逸雲搬出姐姐承諾,一句話壓死人。逸軒恨不得給自己一嘴巴子,早上說那麽句幹啥!這下挖墳自埋了。“我……雲兒,就這一次,當姐姐我求你了!”


    “不行!你說話不算話。”逸雲賭氣。


    晉陽趕緊上來,“雲兒,聽話。逸軒不讓你進,自有她的道理。”


    “什麽道理?!”


    “這……”晉陽紅了臉,噎了口。她也不知該怎麽說。


    逸雲小臂被姐姐死死的鉗著,動彈不得。玩硬的根本不行,靈眸一轉,“姐姐你看,文沐又出來了!”逸軒循音望去,哪裏有文沐的影子。趁她愣神間隙,逸雲一把掙開,撒腿就跑。


    “這下慘了!”逸軒跺腳,豁出去了!銀牙一咬拉了晉陽也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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