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聽起來是拒絕,其實是答應。


    看著鄭法笑,夫人搖搖頭道:“別急著笑,雖然我不知道那個元嬰真人為什麽不直接收你入門,這些大人物行事我也無法揣度,但你就是真請出他來,這個名額都不可能給你。”


    “十年前,我把一個名額讓給了我娘家,另一個名額給了我自己的女兒,趙家那些人就已經快反了。”夫人臉上不知道為什麽,露出深深的嘲諷:“這次兩個名額,一個是我那個傻兒子的,另一個隻能用來安撫他們,不可能給你一個小書童。”


    鄭法點頭,心中並無失望。


    他提要求不過是為了打消夫人的疑慮。


    夫人看他平靜的表情,忽然說了一句:“那傻小子的姐姐,這次是成了內門弟子回來的。”


    “大小姐?”


    “按照青木宗的規矩,內門弟子能夠從凡俗之中挑選兩個親隨去。”


    鄭法有點明白夫人的意思了。


    “但這也不是白給你的。”夫人指著桌子上的兩本書:“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也不管你有沒有方法,那傻小子得登仙門。”


    “他進了,你就是什麽事也沒做,我也給你一個親隨的位置。”


    “他沒進,你要麽求你背後那個元嬰帶你走,要麽,好好給我趙家做事吧。”


    “我隻在乎自己的兒子,你懂麽?”


    “懂了。”


    按照七少爺的說法,他對登仙門是很有把握的,夫人這是送了他一個親隨的名額。


    夫人猛不丁開口道:“我其實想過殺了你。”


    “我知道。”


    夫人笑了:“你不信?你知道趙家先祖是什麽修為麽?”


    “不知。”


    “元嬰。”夫人端起手裏的茶盞,輕輕喝了一口:“別害怕,坐化了。”


    “夫人的意思是?”


    “先祖雖然走了,但給趙家留下了一座陣法,一件法寶,你猜,那法寶在哪?”


    鄭法抬頭,環視這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小樓。


    “你真的很聰明。”


    夫人語氣中的讚賞越發明顯,手中的茶盞慢慢傾斜,茶水緩緩流出杯沿。


    頃刻間,鄭法眼前的房間換了天地。


    頭頂上的雕梁畫棟變成了旋轉著的星鬥,屁股下的蒲團化成了冰冷潮濕的岩石,讓他跪坐在地的小腿感受到陣陣涼意。


    他麵前的矮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處深不見底的懸崖,鄭法就坐在懸崖邊緣,冷風從崖間吹起他的衣襟,讓他幾乎睜不開眼睛。


    夫人的身影已經不見,隻剩下那從茶杯中傾斜而下的茶水,像一道天河落入峽穀,化作洶湧嘶吼著的瀑布,水汽伴著轟鳴聲撲麵而來。


    淩冽風聲中傳來夫人帶著冷意的言語:“先祖留下這件法寶,便是為了護佑族人,我雖然修為低微,但抵擋一位元嬰,撐到大陣運轉,青木宗來援也不是不可能。”


    “我還真有點想知道,為了一個連練氣都沒有的凡人,那位元嬰真人會不會和青木宗拚命。”


    鄭法這才明白,夫人為何能夠執掌趙家二十年沒人敢反抗——她是修仙者!


    趙府說自己代代有仙種,但真正的修仙者鄭法卻一個都沒看到,沒想到夫人就是。


    再一眨眼,他麵前的景象又變成了原來的樣子。


    溫暖幹燥的蒲團,冒著熱氣的茶水,慵懶看著他笑的夫人,似乎方才的一切不過是場幻夢。


    “你知道,我是什麽時候不想殺你的麽?”


    “什麽時候?”


    “我最不信的那一句。”


    鄭法馬上就明白了夫人指的是哪一句——我視少爺為友。


    夫人的臉上閃過一絲嫌棄,像是難以啟齒:“今天大清早,有個傻子跑過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跟我說了一樣的話。”


    角落的帷幕輕輕動了一下。


    鄭法兩人都像是沒看到一樣。


    “這個傻子,該機靈的時候不機靈,不該他機靈的時候,他倒是看明白了……”


    鄭法默默看向麵前的茶水,那熱氣盈盈,像是要從他的眼睛湧入他的心中。


    “上一次,我讓他的姐姐離開了他身邊,這強種十年沒有理我。”夫人搖搖頭,很無奈的樣子:“我這個當母親的,不想讓自己的兒子一輩子都恨著我躲著我,你明白麽?”


    鄭法點頭道:“父母總是拗不過自己孩子的。”


    “我這個人,平生不信別人的話,隻看別人做的事。”夫人盯著鄭法的臉道:“尤其不信男人的話。”


    “但我為了這個傻子,願意信你一次,別讓我失望。”


    鄭法起身,深深稽首,再次說了一遍:“我視少爺為友。”


    “願你說到做到,下去吧。”


    看著鄭法慢慢下樓,角落的帷幔中,七少爺帶著不解走了出來:“娘,你還真準備用家傳法寶殺了他啊?”


    夫人翻了個白眼:“嚇他的。”


    “嚇?”


    “扶我一下。”


    “娘?”


    “我這點修為,這法寶稍微動一動,我得去小半條命,真要抗衡元嬰?你信不信,人不出手我就能死給他看?”


    夫人靠在塌上,臉色蒼白,忽然開口道:“帆兒?”


    “嗯?”七少爺有點懵地看著自己的娘,見到夫人正認真地看著他。


    “知道我為何要見他,給他這個親隨名額麽?”


    “那兩本書?”


    “是,也不是,還有兩個月你就要登仙門。”夫人摸著自己孩子的腦袋,罕見地在兒子麵前露出一絲軟弱與不舍,吐露了些許自己的心聲:“仙門也非樂土,他是個人才,娘也希望你日後有個臂助,但凡有一天他能幫你一次,娘就能容他。”


    “娘。”


    “以你的性格,我本不欲送你去仙門。”


    七少爺低頭不說話。


    “鄭法說得對,父母總是拗不過自己的孩子。”夫人也不生氣,隻是溫柔又貪婪地看著自己的兒子:“仙門遙遠,日後娘再也護不住你,能做的也就這些了。”


    ……


    小樓外,吳管家還等著他,兩人並肩而行。


    夫人想殺他麽?


    鄭法信也不信。


    夫人將七少爺接到了小樓,確實像是做了最壞的準備。


    但……


    就像夫人說的,他一個小小的書童,煉氣期都沒有的人,值得趙府得罪一個元嬰麽?


    這次威脅,大概不過是想告訴自己,七少爺對自己的情誼吧,替少爺示恩而已。


    想到這裏,鄭法不由略帶自嘲地笑了笑。


    誰能想到,命不值錢也算一種優勢。


    “鄭法啊,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可沒想到你有今天。”看見他笑,吳管家羨慕地開口道:“少爺看重你,夫人也待你不同,這二十年來,我可沒有見過哪個男人能進帷幕之中。”


    “少爺待我極好,夫人也很好。”鄭法緩緩點頭。


    我不怪夫人的高高在上和多疑多思。


    隻是我不喜歡這種絞盡腦汁才能活命的世界而已。


    他看向吳管家的臉,吳管家臉上隱隱帶著親昵——從來時的提醒之中,此人就有想和自己交好的意思,如今臉上更多了些討好。


    他指著遠處的院牆問吳管家:“吳管家,你說登了仙門之後,能跨過這趙家的院牆麽?”


    “登仙門?院牆?”吳管家愣了愣,目光古怪地看著鄭法,似乎覺得他有點傻:“登了仙門,那就是仙家了,別說院牆,這崇山峻嶺怕也是如履平地,想去哪去哪,無懼無怖,得大逍遙。”


    “是啊,登仙門,無懼無怖,得大逍遙。”


    ……


    現代,教室裏。


    王晨盯著鄭法的臉:“鄭法,你又沒睡好?又看視頻了?”


    鄭法笑著搖搖頭:“沒,做了個噩夢。”


    “噩夢?夢到啥了?”


    “夢到了一個,不太美好的世界。”


    王晨歪著頭,皺眉想了想:“我覺得,沒有比這個明天要月考的世界更不美好的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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