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結束了!


    看著這具幹癟的屍體仿若無骨的倒下,莫迪不禁毛發豎直,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就在數息之前,眼前這人還是那麽不可一世,可如今,其死狀簡直慘不忍睹!


    手刃仇人的淋漓暢快刹時一掃而空,再看向這把黑鐵刀具之時,他眼中已然充斥著刺骨的寒意。


    這到底是靈器還是魔器?怎會具有吞噬血肉精華的恐怖邪力?它又是否會反噬主人呢?


    總總疑慮紛至遝來,折磨的他近乎腦脹欲裂,令他情不自禁生出棄之荒野的念頭。


    “本尊勸你趁早收起這愚不可及的念頭!事實上,這把兵刃隻要不落於旁人之手,你的顧慮純屬杞人憂天!”那個神秘存在的警告,又一次適時響起。


    莫迪被其如此數落,並不惱恨,仔細一想也覺得自己的顧慮有些多餘。


    這把鐵刀品相不佳,入手的感覺也無甚特別,唯獨劈砍之間的邪力令人不寒而栗,可謂是為殺而生的兵刃。


    將這等大殺器掌於手中,無疑是一大助臂。


    此時,殺塵落地,他的精勁神逐漸平靜下來。


    有人說:廝殺麻醉人心,安寧使人揪心。對此,莫迪絕無異議。


    便在這塵埃落定的一刻,他的眼前又浮現出白頭翁為了救他,甘願與敵偕亡的身姿。


    莫迪雙目微微泛紅,眼角處淚光閃動,在寒風的吹拂下,傷痕累累的身軀無力的跌坐在廢墟之中,似在安慰自己一般說著:“師父,你安息吧!”


    這一戰,莫迪全憑報仇的執念支撐著自己,此時應世雄伏誅,執念隨之風流雲散,他的精神頓時生出些許萎頓,渾身的傷痛也再難遏製,排山倒海的襲來。


    哀莫大於心死!


    白頭翁的身隕,對於從小孤苦伶仃的莫迪而言,簡直就如同天塌下來一般。


    自拜師那一刻起,莫迪就視他如至親,即便相處不足一年,但感情的深淺卻不能簡單的依靠時光的長短來衡量。


    更何況,白頭翁是為救他而死!


    白頭翁為他所作的一切,怎能不令他感念至深呢?


    此刻,也許是察覺到莫迪內心的痛苦,其體內的那位神秘存在發出了悠悠的波動:“或者,本尊可以讓你和他再見一麵,再見最後一麵!”


    這話一出,頹然而坐的莫迪猛地打了個激靈,“噌”的一聲站立起來。


    他醒了醒神,似乎聽得不甚清楚,那一縷哀傷之色從他的臉上極為緩慢的抹去。


    可漸漸的,陰沉的天空似乎明朗起來,汙濁的血漬也不再令人作嘔,莫迪激動異常,渾身竟開始抖抖索索,其心底更是燃起了一道猛烈的希望火焰。


    其後,他的臉上神色變幻,在難以置信與激動間徘徊,過了好久,才顫抖著說道:“人死不能複生應該不是絕對的吧?以閣下之能,應該沒有什麽辦不到的,對嗎?隻要你能讓師父起死回生,無論讓我做什麽都不是問題。無論什麽事……”他的眼光迷離,充滿著哀求之色,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不肯放棄。


    可數息之後,希望的火焰就被殘酷的現實生生澆熄。


    “唔!生死輪回是秩序的法則,豈容幹預?能見一麵,已屬不易,不要奢求太多。”那位神秘存在的嚴肅回應,此時顯得如此不近人情。


    可它又繼續開解道:“試想一下吧!其實,死亡並非終點,在這個世界,你師父已經垂垂老矣,而在另一邊,他會拋開歲月和記憶的枷鎖,開始一段全新的旅程,這難道不值得祝福嗎?如果本尊是你的話,就會瀟灑的與之告別,而不是在此獨自黯然神傷。”


    這番話語未嚐沒有道理,也的確觸動了莫迪的心弦,但有些事情明知如此,卻也無法輕易放手,這就是世人難以割舍的情義!


    “亡者的世界?真的存在嗎?”


    “生死也是秩序的範疇,存在亡者的世界並不奇怪。本尊根本不削於欺瞞汝等卑微的存在。”


    ………………………………


    以上的交流,始終不能令莫迪徹底安心,他總是生出自欺欺人的感覺。


    “那好吧!不管怎麽說,請讓我先和師父見麵。我想知道,師父還有什麽心願要未了,這是我作為弟子,唯一能做的事了?”說這話時,他儼然心力交瘁,哪還有一絲年輕人的活力。


    可是在莫迪做出抉擇後,那位神秘存在反倒出乎意料的沉默起來,這令又他一陣緊張,生怕出現變故,連見一麵的機會都成泡影。


    等待,有時候就是最大的煎熬!


    很顯然,這個神秘存在不會無的放矢,它的一舉一動都富有深意,包含明顯的動機,它從始至終根本沒想過平白無故的幫助莫迪。


    甚至選擇莫迪作為宿主也非其本意,現如今既然不得不同舟共濟,它自然要做一些事情來確保自己的利益。


    許久之後,莫迪體內的六輪鎖鏈似在抗拒著某種力量,猛烈的碰撞起來,而在墨綠色鎖鏈交匯之處,艱難的浮現出一道虛幻的符文,提溜一聲朝著心輪所在射去。符文甫一接觸心輪之血就變得鮮紅欲滴、清晰無比,隨即合著心髒的跳動不斷顛簸起來。


    做完這一切,那個神秘存在終於有了反應,但他的語氣腔調卻稍顯不同。


    “唔!你的心情似乎十分迫切。這你不用否認,本尊看的十分清楚。那麽,我們來談談條件吧!畢竟要本尊對一個渺小如螻蟻一般的家夥有求必應,是十分不合道理的,你必須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如何?”


    莫迪心神一怔,但微微思考之後,覺得算是合情合理,也就點頭應下。


    他剛一回應,其心輪中的鮮紅色符文便緩緩的沉了下去,潛伏到了心輪的至深處,沽出氣泡,徹底銷聲匿跡。


    “很好,接下來,你可要聽清楚了。隻需答應本尊三件事,便讓你們師徒見上一麵。第一,從今往後,你必須稱本尊為‘王座’,言語必帶恭謹,不得有絲毫褻瀆。第二,你日後的修行道路必須按照本尊的旨意進行,不得有絲毫違逆,更不可有絲毫懈怠之心。最後一點,也是最為緊要的一點,在你的修為達到本尊的要求時,必須無條件的協助本尊修複真身,這三條缺一不可,你還有疑問嗎?”


    莫迪暗自咀嚼,將這三條牢牢記在心頭,自忖這些條目,對自己的利遠大於弊,旋即心神一動,應道:“偉大的王座,如你所願!”


    ‘王座’二字一出,天空中雲層不斷翻湧,仿佛有蛟龍在其中興風作浪。陰沉的天色也漸漸轉晴,溫暖的陽光開始刺破薄幕,掃蕩起大地上的陰鬱,滿地的積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消融。


    這一霎,彷如天地煥顏!


    “哈哈哈……..,血之誓言居然有效!不錯,本尊已經感受到秩序的回應。放心吧,你絕對不會為今日的決定後悔的!那麽,也到了兌現諾言的時候了。你立刻把你師父的遺體找出來,少了這個媒介可是無法成事。”此時‘王座’心情大悅,又開始兢兢業業的指揮起來。


    眼看,相聚的時刻就要真正來臨了,莫迪心跳急劇加速。


    “咚咚咚…….”


    恍惚間,他仿佛聞到了那混合著酒和汗的怪異氣味,看到了那身形佝僂的白發老者神情嚴肅的指點著自己的武藝。


    昔日的點點滴滴,如今已成最美好的回憶!


    緊接著,他再也不願停留,迫不及待的埋頭於廢墟中,翻找起來,很快就在地窖的入口位置,看到了那頭發花白的身影。


    白頭翁神情依然保持著死前的憤怒狀,遺體卻保存的極為完好,身上除了一些土灰汙漬外,沒有任何傷口。這倒是多虧殺魁韓墨將其移到此處,否則屋頂砸下時,白頭翁怕是難逃血流披麵的慘狀。


    莫迪輕柔撫平他的怒色,隨即小心翼翼的將他抱到了白家的一處廂房內,又仔仔細細整理了一番他的遺容。


    做完這一切,莫迪的雙腿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王座,下一步,我該怎麽做?”


    “還記得上一次勁力溢出體外的情形嗎?你現在應該可以輕而易舉的做到吧?立刻將六輪鎖鏈盡數逼出體外,纏繞在他的周身。速度要快!”


    莫迪神情專注,依言而動,自識海洞開之後,勁力的運轉的確靈動很多,片刻的時間,六條墨綠色的鎖鏈就自氣海鑽出,死死的箍住白頭翁的全身。


    “現在,將精神力注入殺戮波濤,再看看你師父遺體的上空,就見分曉了!”王座立即下達指令。


    莫迪緊閉雙目,操縱著灰色的精神力細絲,朝著殺戮波濤直灌而入,很快,波濤翻湧、旋轉,那具三丈高下的漆黑身影從中跨了出來,急不可耐的睜開雙眼,銀灰色的眼眸立時綻放幽光。


    就在那遺體的上空,一道青焰般的魂影背對著他,懸浮在半空。


    莫迪操縱著漆黑的殺戮之身,朝著魂影踏空而去,“師父,是你嗎?”


    魂影聞聲,悠悠的轉過身來,臉上帶著輕鬆至極的笑意,彷如徹底解脫一般。


    這人,赫然就是白頭翁無疑!


    “徒兒,這一戰為師都看在眼裏,你已經徹底成熟了,為師再也不用替你操心了。”他臉上從始至終掛著笑容。


    “這番殺劫終究是延續當年的因果,為師不會埋怨任何人的。死亡是凡人的必經之路,想開了,也就無所謂了。現在,衰老無力已經離我遠去,為師即將開始新的旅程。有句話的意思,為師到此時才有所領悟。‘生者知行是常在,至死識得萬事空’,其中道理其實根本並不違背,生死從來就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大道本就無常!而且,值得一提的是,為師竟然能以‘靈魂之體’與你告別,真是大大的快慰!此亦是世事的奇妙之處。莫迪!你仔細聽著,若想要見識更多的奇妙、了解世間的奧秘,就千萬不要止步,去天武宗尋找一個名叫田坤的人,他會幫助你的。記住,這也是為師的心願。”


    話音落下,青焰般的魂影似乎大限到了,不再看莫迪一眼,它平伸雙手,朝著西方天際飛去。


    一團靈光至其腳下生出,不斷的漫延到全身,最終激射出去,化作一道金色的長虹,直至徹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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