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黑衣人依舊在屍堆裏翻找,他渾身浸泡著血汙,就連一頭散發也紛紛打結,隔著數丈還聞得到一股腥臭味,簡直狼狽的一塌糊塗。


    老天爺似乎執意和他開玩笑,找遍了二三十具屍體,藥丸仍舊難覓蹤影,隻差掘地三尺了。


    林府的護衛營雖然地處偏僻,但此時已經日上三竿,偶爾經過的行人隻怕也察覺到了此處的不對勁,相信這種程度的血案很快就會引來城中的執法者――城主府姬家。


    而江中林氏正處在生死攸關的境地,老者顯然不想因為這裏的戰鬥,引來姬家的那群鷹犬,使得林家麵臨更加被動的局麵。


    此刻,他睜開了雙眼,眼神充滿著堅定,看來是下定決心要速戰速決了。


    “嗯!差不多了,上路吧!你活著一刻就是在褻瀆忠義二字,現在,就用你的鮮血來洗刷叛逆的汙名。老夫便又得一份功德。”


    這句話的語氣生硬霸道,分明是在宣判黑衣人的死刑,老者的神情十分嚴肅,他儼然把除去眼前這人當作是一項神聖的儀式,這是一種殺人的境界。


    莫迪站在老者的身側,一直保持著沉默,但心神的消耗卻十分劇烈,他細細體會著強者的一舉一動,承受其自然之間流露出的威壓,身心漸漸有了一種圓融的感覺,與此世的細微隔閡,終於消弭於無形了!從此,他將拋卻隨波逐流的過往,去適應弱肉強食、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


    這一番變化,他的心神有如破繭而出,煥發出一種自信強悍的神采,使得旁邊的老者也露出一絲訝異,不再忽視他的存在。


    “咦?小夥子,退遠一點。你,很不錯,這一戰可要看仔細了,能悟出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老者微笑著向莫迪示意,顯然對他有不錯的觀感。


    此時,黑衣人依舊我行我素,麵對如此強敵竟然淡然如斯,甚至不做任何激戰的準備。


    但不管對方是真有所恃還是故布疑陣,老者也不再理會他的姿態,反正無論如何,這個人,他殺定了!


    豎立在老者一側的鐵棍緩慢的旋轉起來,速度越來越快,直到發出一種高亢尖銳的撕裂聲,棍棒的身影消失不見了,隻留下一波波散開的氣流和風中淩亂的衣衫證明著它的存在。


    這種高亢尖銳的聲響衝擊著莫迪的耳膜,令他熱血上湧,腦海中不可遏止的浮出兩字――龍吟,沒錯,就是翱翔天際、行雲布雨的蒼龍之吟。


    這一擊將是化腐朽為神奇的一擊,莫迪有種預感,當棍影再現之時,必會再度伴隨此聲。


    “死吧!這一擊,你…躲不過!”老者嘴角微微一翹,死死盯住了那臭蟲般的黑影。


    “老家夥,我可不會被同樣的招式擊倒的,來吧!冥…狼…閃……”


    原來,柳寒霜早已半蹲前傾,將全身上下的勁力集結於兩腿,腳踩之地的血汙甚至被強烈的寒氣凍結,顯然蓄勢已久。


    一切都是為了這一刻,為了應付這鬼神難測的一擊,畢竟以他的強大感知也僅能在長棍再度閃現的一刹那才能做出反應,而這種反應如果沒有足夠的速度支撐,後果不堪設想。


    冥狼閃,發動的瞬間,黑衣人的身影居然變得模糊起來,隨時都可能閃出老者的視線,這將是他唯一的機會。


    柳寒霜以刀法著稱,如果手中無刀,那麽也至少要切近與對手的距離,才能發揮自己的近身優勢,否則隻不過是一個靶子而已。


    “哼!我說過多少次了,你絕對躲不過。以其痛苦掙紮,不如引頸就戮,大家都痛快,不好嗎?”


    話音剛落,那蒼龍之吟再度響起,漆黑的棍影直插黑衣人的腦門,那股旋轉的力道如同一隻吞噬萬物的恐怖巨獸撕咬牽製著他的渾身勁力,卷繞起他的長發。積蓄著無窮力量的雙腿居然牢牢被定住,動一下都艱難萬分。


    “可惡,你這老狗……”


    這一棍儼然貼到了他的頭皮,下一瞬,必然直插頭顱,血肉之軀也會為之通透。


    老者毫不動怒,似乎是在觀賞一出戲劇,自身則完全置於戲外。


    “嗬!恐懼也好、憤怒也罷,生命凋謝前的演奏必是最為熱烈狂放的樂章。不過,強與弱的差距,是隨便可以跨越的嗎?一切都是徒勞!”


    黑衣人口中爆發出了驚天巨吼,“啊…..,給我起!”


    這分明是在消耗最後的生命力來作垂死掙紮,此時的他已經是目眥欲裂,雙眼猩紅,殘軀搖搖欲墜!


    成,則苟延殘喘;敗,則命喪九泉。要活下去,隻能毫無保留,拚盡一切!


    一股錘煉多年的至寒之氣不斷自他的頭頂噴湧出來,死死的抵住了那根鐵棒,企圖凍結它的旋轉,周圍的氣流漸漸變的霧茫茫,甚至凝成了些許冰晶沙沙掉落,但是旋轉沒有一絲要停下的趨勢。


    僵持僅僅維持了極短的時間,突然,一陣破布撕裂般的聲響傳了出來,老者淡然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驚容,鐵棒觸底之後,直接彈起,回到了他的手中。


    “什麽?”


    原來,黑衣人的掙紮並非無用功,在僵持的過程中,大量的寒氣不斷的從相同的位置衝擊鐵棒,令之產生微小的傾斜。借助這絲破綻,雙腿積蓄的澎湃巨力悍然發動,整個身體宛如箭矢般射了出去,避過了這恐怖的必殺。


    此人居然用最原始、最蠢笨的方法破解了殺招,多麽恐怖的執著!


    老者臉色一下子陰沉起來,這一擊凝聚了極大的心力,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施展的手筆,沒想到竟會如此。


    “你的頑強令老夫欽佩,自古擁有如此心氣的人,不是大奸就是大善,你無疑就是前者。接下來,我會用盡一切手段殺死你,你最好覺悟。”


    黑衣人柳寒霜原本撲倒在一具冰冷的屍體旁邊,聽了此話之後哈哈大笑:“老匹夫,你以為勝券在握了嗎?你的能耐也不過如此,根本殺不死我。你看看這是什麽,仔細看看,待會我會讓你這條忠犬發出最痛苦的哀嚎,你這條老狗慢慢的顫抖吧,哈哈哈……”


    他的右手拿出了一顆沾滿泥土和鮮血的丹丸,然後迫不及待的送入嘴中,囫圇吞下,神情立刻陷入到極度的亢奮之中。


    片刻之後,居然歪歪扭扭的站了起來,氣息愈發強盛,似乎傷痛在逐漸的消弭,情勢頓時朝著未知的方向逆轉。


    莫迪看到如此情形,大感詭異,忍不住就喊道:“前輩,此人很不對勁。我之前曾見到他的手下服下此藥,並沒有療傷的效用啊?”


    老者聽了此話不禁眉頭深鎖,少頃,略帶踟躇的說道:“這化劫丹是他自大漠一處密窟所得,乃是按照一種古方所練,據傳原料之中包含著地淵異類之物,效用難測。老夫未曾想到他竟敢服用此丹,這丹藥必然存在隱患,否則不大可能留存於世。這也許是應了那句自作孽不可活吧!”


    眼前的寒霜君氣息不斷變強,但總有一種極其不穩定的波動傳出,仿佛隨時有著爆裂開來的可能,令老者不願隨意出手。


    老者看了一眼仍帶疑惑的莫迪,笑了笑,繼續說道:“眼下隻能靜觀其變了,凡是涉及到地淵之物,絕不能疏忽大意的。至於你說的情況,其實很好解釋,這種丹藥絕對不是開輪境的武者可以使用的,一旦輕試,無疑就是飲鴆止渴,短時間內也許實力暴漲,但過不了一時三刻,必定透支而死。大概,唯有身返之境的武者才有活下來的希望,不過也同樣渺茫至極。也不知他為何會把一切的希望寄存在這虛浮渺茫的丹藥上,當真愚不可及啊!”


    說到此處,老者似乎想到了什麽,臉上的笑意刹時僵住了,“糟糕,之前他已然度過透支之劫,憑借殘破之軀說不定反而能活下去,屆時不知會發生什麽?”


    “前輩,你快看……”莫迪指著神情愈發怪異的柳寒霜,大呼了一聲。


    這一看,兩人的臉色都露出了驚駭欲絕的神情。


    原來,服下丹藥以後,柳寒霜的體內產生了一股陰暗霸道的邪力,如風卷殘雲般吞噬了僅存的至寒之氣,之後又將他的神誌消弭的一幹二淨,此刻的柳寒霜隻不過是個活屍罷了。


    大概由於邪力過於強大,在他的體內堆積起了難以化解的熱氣,至他的眼耳口鼻之中散發出來,漸漸的全身孔隙都在冒著熱氣,十分駭人。


    此刻,柳寒霜熱力難耐,將本就破爛的一身黑衣盡數扯下,在校場內光潔溜溜的裸奔起來,不時的手舞足蹈似乎在尋找水源,最後居然趴在地上舔舐汙血,真是徹徹底底的瘋了,根本看不出曾今的凶煞氣焰和哪怕絲毫的強者尊嚴。


    莫迪看到如此情景,神色帶著一種恍惚。一時間,他真的有些難以接受,怎麽會變成這樣?


    老實說,在莫迪逃出柳寒霜的魔爪之時,曾不止一次的幻想著修行有成之後,依靠自己的實力將之打敗,但現在,沒有必要了。


    老者看著眼前的瘋子,曾今的九尉之――刀尉,同樣心生唏噓。


    他忍不住再度轉起了兵器,顯然想要了結對方的生命。


    “蒼龍立柱!”同樣的招式,同樣的攻擊位置,同樣的目的,唯一不同的是心態。


    眼前這人,下一刻也許就會倒在血泊之中,但死之前,至少他的心是純潔的,忘記了罪孽、沒有一絲惡念,得到真正的解脫。


    這赤身露體的男子依舊手舞足蹈,好像根本察覺不到死神的降臨。


    然而,不知何故,他突然隨手撿起了兩柄粗製長刀,用一種極度別扭的手法,接連甩向了天空,刀的速度之快連一旁的老者都感到恐怖,口中大喊:“孤星式,這是孤星式,柳寒霜的獨門甩刀秘技,怎麽會強這麽多呢?”


    這還未完,長刀接連撞擊在隱藏未現的鐵棍底部,紛紛爆開,所承受的力量比之前更加強大,碎片細小,宛如暴雨般傾瀉下來,隻見他原地幾個騰躍空翻便輕巧的避過,還順勢將力道告罄的鐵棍牢牢接在手中。


    柳寒霜把玩著鐵棍,甚感無趣,便朝著老者和莫迪憨憨一笑,把它投擲了過來,人卻一蹦一跳的躍出了校場,消失無蹤。


    那一棍,也沒看他用什麽勁力,居然把破空之聲收斂的絲毫不露,這如何能硬接?


    老者連忙拉開莫迪,隻聽砰的一聲巨響,整個鐵棍近半沒入地下,石粒迸濺,彈出數丈之遠。


    這一幕,看得老者和莫迪全都麵麵相覷,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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