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了康布羅納的介紹,霍普斯沉思了一會兒,說:“金幣聯邦打內戰,也隻會在南北雙方的邊界線上打。我們出差是到靠近咱們共和國的地區,而且還是去荒郊野外……按說應該風險不大吧?”


    他真的很想要賺那筆出差補貼,按說金幣聯邦既然會找外援,那麽當地理應是有礦脈的才對。換句話說,隻要勘探隊正常發揮,估計五倍薪水的補貼就少不了。


    作為野外工作的“大外勤”,勘探工人的薪水本來就比較高。能拿到五倍薪水的話,實實在在是高收入了。


    這就像地球上,勘探人員的工資一般也都較高——隋雄老家有個鄰居家孩子就學的這個,比他早畢業兩年,他穿越前不久,跟家裏長輩打電話聊天時,才剛剛說到這位大哥,人家現在每月拿到手的薪水就有六千,相當於隋雄這個倉庫管理員的兩倍還多。


    當然隋雄並不羨慕那位大哥,因為他還有一份插畫師的收入,作為一位混得不錯的插畫師,他的那份收入可比庫管高多了,大家比較全部收入的話,那位大哥怕是要一年到頭在外麵風餐露宿,才有可能跟他差不多。


    不過,如果那位大哥去的地方是喜馬拉雅山或者南極之類極端艱苦和危險的地區,收入又比他強了——那種外勤是做半年歇半年的,可不像他動輒趕稿到深夜,一年到頭沒多少休息。


    西北共和國對於勘探外勤的補助很高,比地球上更好。這當然是因為技術人員稀罕,而且工作的風險更大——在這個世界,可沒有地球上那麽好的勞動保障和探險設備,也不大可能讓身體不夠強壯的法師跟著一起去。一旦出了事,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埋骨荒野司空見慣。


    霍普斯覺得,自己現在似乎沒必要太擔心什麽風險。他現在孑然一身,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就算死在外麵也沒什麽,反正他的父母親人早在當初讓他孤身離家的時候,就已經當他死了,他自己也一樣,就當自己已經死了。如果不是當初一時失誤,將自己的姓氏說了出來,他原本還打算連姓氏都忘掉呢。


    對現在的他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攢錢。攢錢買房子,然後結婚成家,生兒育女。


    曾經的家族如何,已經跟他毫無關係。他要開創自己的家族,一個世世代代以技術為立身之本的工人家族。


    所以即便是可能有戰爭的風險,他依然還是想做那份工作。


    聽了他的詢問,康布羅納和簡對視了一眼,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會兒,簡說:“如果你不怕風險的話,這工作的確不錯。但是……這事情的風險並不像你想象得那麽低。”


    霍普斯一愣,有些緊張地看著她。


    “我剛剛琢磨了一下,如果我是貴族派的人。商人派跟我打起來了,他們又在跟西北共和國合作,那麽我要怎麽辦呢?我當然要把這合作給攪黃了。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我派人去把西北共和國那邊派來的人都殺了。不管西北共和國是怎麽想的,人死在商人派的地盤上,商人派總是要給個交代。給不出交代的話,彼此的關係肯定會受到影響。”簡用很平靜的語氣敘述著她的推測,卻讓霍普斯背後漸漸滲出了冷汗。


    “……這個,至於……那麽嚴重嗎?”因為緊張和擔心,他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也許不至於,但估計事情,要從最壞的方向去估計。”簡搖搖頭,平靜地說,“畢竟,估計錯了的話,你可能就沒命了。”


    霍普斯沉默了許久,最後深深地歎了口氣。


    “看來這工作還是不做算了,安安穩穩做下去更實在。”


    “也未必,富貴險中求嘛。”康布羅納突然開口,“人活在世上,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風險。所以風險不可怕,可怕的是承擔風險而沒有回報。你這次的工作,風險雖然很大,但每一分風險都是有回報的——假設貴族派的殺手襲擊了你們,那隻要你能從襲擊中活下來,商人派少不了要給你一大筆錢作為補償。”


    “可我要怎麽才能從專業殺手的刺殺中活下來呢?”霍普斯苦笑著問,“我的本事有限,頂天了算是個新手冒險者的水平罷了。”


    “我相信政府一定會給你們安排足夠的保護。”康布羅納說,“我們都能想到的事情,那些大人物們沒理由想不到。他們既然要跟商人派合作,就不可能讓你們死在那邊。到時候很可能你們那邊會有明暗兩組人手保護,保護的力度一定會很強。”


    簡的看法卻和丈夫相反:“但是,我們能夠想到的,貴族派的首領們也能想到。他們既然派出刺客,就一定會確保這些刺客有足夠的破壞力。即便麵對明暗兩組保鏢,也能夠殺傷一部分人——霍普斯沒準就會在這‘一部分人’裏麵。”


    霍普斯被他們說得左右為難,眉毛皺了又皺,始終下不了決心。


    晚飯之後,他回到自己宿舍,躺在床上,依然還在思索。


    究竟是去呢?還是不去呢?


    去的話,利益很大,風險也很大。但正如康布羅納大哥所說,收益配得上風險。老實說,為了巨大的利益,就算是生命危險也值得冒一冒。


    然而,一想到“生命危險”,他就有些哆嗦。


    死亡什麽的,太可怕了!


    雖然白天的時候,他不止一次想過“死其實也沒什麽好可怕的”。但此刻夜深人靜,他孤零零躺在床上,想到可能會死在金幣聯邦,就忍不住發抖。


    可怕!可怕啊!


    “你真是沒出息!”他對自己說,“明明都想好了不怕的,明明覺得自己就算死了也無所謂的,可為什麽又害怕起來了呢!”


    這種矛盾的心態其實跟他的血統有關,他擁有一半的狐族血統和一半的兔族血統,狐族是獸人之中非常狡猾和凶狠的一支,雖然平時熱衷於以智慧和陰謀解決問題,但必要的時候他們絲毫不怵危險,刀劍加身也毫無懼色;兔族則是徹頭徹尾的軟骨頭,別說麵對刀劍,就算隻是威嚇一下,都可以讓他們腿軟腳軟。


    霍普斯兼具了兩族血脈,白天的時候,他天性之中屬於狐族的凶狠占了上風,但當夜深人靜,一個人孤零零躺在床上的時候,他天性裏麵屬於兔族的懦弱就浮現了出來。


    過了許久,他才慢慢鎮定下來,深深地歎了口氣,睡著了。


    那天夜裏,他做了許多的噩夢,有夢到自己在勘探中遭遇風險,死於地震、山崩、墜崖或者是野外的魔物襲擊;有夢到自己勘探時候沒遇到意外,卻被金幣聯邦貴族派暗殺;就是沒有夢到一切順利的。


    但第二天白天,當他走在街上,走在人群中的時候,天性之中勇敢的那一麵又占了上風。


    “康布羅納大哥說得對,人生在世,總是要冒一些風險的!”他這麽說服了自己。


    於是,他帶著那份調令和簡單的行李,去市政廳領了出差費,就登上了前往輝石城的公交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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