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聽了宋子恒的解釋,宋家人其實還很忐忑的,尤其是村子裏上下真以為宋子恒這回沒考上,不少人好心跑來安慰宋母,宋母看著他們真誠的眼神,心裏越發的不好受了,隻是這種情緒還不能在宋子恒跟前表現出來,怕被他瞧出來,更增加他的心理負擔。


    其實不隻是宋母,宋家人上下都很體貼,輕易都不談起秋闈的事,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奈何演技不過關,不知道宋子恒心裏怎麽想,蘇婉每次看他們強忍著擔心,裝出一副並不在乎,個忙個事的樣子,總覺得搞笑,搞笑之餘又有點感動,雖然關心宋子恒的前途,與他們自己的利益也相關,但連平日最愛往外麵跑的李氏,聽多了那些人帶了幸災樂禍的安慰口吻,回來都一連怒容,之後便不愛出門與常在一起說話的嘴碎婦人們多接觸了。


    蘇婉隱隱有點感覺,古代的家人,與現代的家人概念是有些出入的,沒分家就是自家人,便是分了家,兄弟間也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平日並不表達,在一起還時常有摩擦,患難的時候便能瞧出來了。


    這天蘇婉拖著酸軟的身子,找到正在後頭檢查完葡萄酒的宋母,宋母每逢去看葡萄酒的時候,臉上笑容才會多一些,畢竟這些都是錢,宋母見了便高興,恨不得吃住都在這個屋子裏,日日瞧著不挪眼才好。


    蘇婉笑道:“今年釀的酒盡夠買了,娘不如存幾壇子埋到院子的樹底下去,不都說酒存放時日越長越醇香嗎?過幾年再挖出來,說不定能賣個高價呢,好叫人家知道,咱們家鋪子也是有老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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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母趕忙點頭:“你說的是,我這就去。”說著便準備抱了幾壇子酒立刻去院裏挖坑埋酒了,蘇婉哭笑不得的攔住她,“這個不急,我的意思是不止幾年,日後都可以有多少葡萄盡管娘多少酒,咱們鋪子上的酒,就可以根據年限來提高價格了。”


    宋母不停點頭:“這般再好不過,那劉大娘家賣的酒,也是越陳的越貴呢。”


    “我也是順便想到的,今兒找娘是另有事。”


    宋母一愣:“怎麽了?”


    蘇婉抿了抿唇,笑道:“跟小妹有關,我娘說那林家少爺前兒已經成親了,他們與咱們小妹再無任何瓜葛,小妹是不是該重新說親了?”


    “都是我耽誤了小妹。”宋母說著一臉的愧疚加著急,“經了此事,小妹在說親上怕是要吃虧了,這些日子都甚少有那好人家的上門。”


    “所謂好事多磨,這倒無事,娘也別自責,若不是你與爹當機立斷拒了親,這回小妹才真真是跳進火坑,豈不是賠上下半輩子?”蘇婉安慰了幾句,見宋母臉色略有好轉,她才繼續道,“今次回來,在路上遇見都是江州人氏的一位年輕秀才,長相端正且不多提,與相公一見如故,瞧著人品是個真真不錯的,年歲比相公小了近三歲,如此年輕,日後定有大作為……”


    宋母聽得眼睛發亮,她是再相信不過子恒媳婦眼光的,她都說好,那便錯不了。隻是蘇婉畫風一轉,“不過美中不足,這位年輕秀才人太過心思單純,且瞧著家境上有些困難,他自己又言父母雙亡,上頭兄嫂幫襯,依舊略有些困難,便自個兒一麵開了館授課,一麵溫書準備科考,這才湊齊了去省裏的費用。”


    蘇婉把徐永方那裏聽來的消息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自己並沒多加看法,隻讓宋母自己去考量,說完便回了屋,宋母一臉若有所思的坐在堂屋思索了半日。


    且不提宋母內心的糾結,一麵覺得男子這般年輕有為的不多了,一麵又想臨縣離自家夠遠了,且那家條件不好,比起自家不足且多,何況她是最知曉讀書費錢的,能不能讀出頭,什麽時候出頭,還未可知呢,因此很是舍不得讓女兒去受苦。不過很快宋母就沒心情糾結這個了,整個宋家瞬間被狂喜籠罩著。


    約莫回了宋家村十日左右,宋子恒心平氣和的在屋裏看書,蘇婉在宋小妹房裏打絡子,宋老爹他們去了山上,宋母帶了張氏李氏去地裏,這時隻聽得遠遠傳來一路的敲鑼打鼓的聲音,有隔壁村子瞧熱鬧的跟了一路過來,宋家村的人也出來看熱鬧了,隻見一個衙役騎了匹快馬,絕塵而來,居高臨下的問路旁看熱鬧的村民:“鬆林鎮宋家村的宋子恒宋舉人家可在此村?”


    村民先是一愣,宋舉人?忙想起對方說的是宋子恒,連連道:“對,子恒家就在我們村子中間,沿著村口的路進去,院外頭種了玉蘭花,門口聞得到很香的氣味的那家,就是了!”村民說著往那邊一指,還想問對方是來做什麽的,一轉頭卻隻見到馬蹄揚起的塵土撲麵,衙役聽完他的話便拍馬直奔宋家而去了。


    順著村民指的路,衙役在一戶院子門口將馬停下,果然聞到了陣陣未知名的香味,像是花香,又像是酒香,瞧著這家舉人老爺倒是會享受的,莫怪知縣如此看好這位宋舉人,親自叫自己定要快馬加鞭,衙役心裏這般想,跨馬下來。


    馬長長的鳴了一聲,宋家門口已經圍了不少人過來,都是看熱鬧的,還有一路跟了馬跑過來的鄰村人,朝著院子指指點點,都不知道衙役來幹嘛。


    這時宋家人也聽著熱鬧出來了,衙役敲了囉,高聲喝道:“舉人老爺,報喜來咯……”


    此時宋家隻有蘇婉與宋子恒兩人做得了主,村長也過來了,一瞧才他們幾人在家,忙喊正驚呆的村民:“你們幾個,去山上把宋老哥他們叫下來,再去個人喊老嫂子回家,大喜了!”又叫蘇婉,“子恒媳婦去拿了炮仗來點,先在院裏放,改明兒我開祠堂,咱們在村口放幾掛大的,好讓人都知道,咱們宋家村如今出了個舉人老爺,真真是祖上積德!”村長高興的樣子,看起來就像他自個兒考上了舉人似得,連宋子恒整個當事人都比他冷靜。


    宋小妹扶住宋奶奶的胳膊,連連顫聲道:“考中了,奶,我哥考中了!”兩行清淚隨著臉頰落下來,是喜極而泣,她這一年最有感觸,平民老百姓,無權無勢,是個人都能算計到他們頭上。如今倒好了,三哥考了舉人,果真是祖宗保佑。


    宋奶奶也激動的手在顫抖,一句話說不出來,蘇婉已經依言從屋裏找了掛炮仗出來,和一些瓜果點心,給來看熱鬧的村民們,這些是備好的,她又去屋裏拿了些銅錢,沒數多少,一把全塞給衙役,衙役笑得眼不見牙,連連恭喜,曆來報喜是有賞給的,隻是有些人家驟然立起來,還不懂這些規矩,或者幹脆就是又窮又小氣的,錢給的不多,像這家舉人太太倒是知情識趣,衙役收起來,又說了些恭維的話,把宋子恒此次秋闈的名次報了,又貼心的提醒他快換上衣裳去縣裏,知縣老爺要親見他一麵,明兒一早送這些舉人們去省裏參加鹿鳴會。


    宋子恒問了一聲:“知縣大人恩重如山,隻是草民何德何能得大人親自召見?”


    衙役臉上笑開了花:“舉人老爺不知,咱們江州城向來最好的成績也就是鄉試十二名,如今舉人老爺在省府排名前五,既出自咱們縣裏,又是前十名裏最年輕的舉人,知縣大人向來最為喜愛讀書人,得此消息喜不自勝,更想親自見一見舉人老爺。”何止是喜不自勝,今年他們被派來跑腿的衙役都得了知縣不少賞錢,可知他有多興奮。


    宋老爹他們回來時,蘇婉已經在收拾東西了,衙役得了賞錢,本該回衙門報信,隻是得拉上宋子恒一道去縣裏稟報知縣,明日宋子恒還要啟程去省府,有知縣在路途上想是花不了錢,該準備的東西卻也仍要準備好。


    是以宋老爹一行人回到被圍得水泄不通的院子,一進去,裏頭坐了個人高馬大的衙役,旁邊還有一匹馬,宋老爹看得一愣,他在路上還沒緩過神來,報信的人自個兒也沒搞清什麽事,一路喊著大喜,非拉了他回來不可,他問不出是什麽喜事,自家也不敢往秋闈那方麵去想,這會兒見到了,再聽周圍的村民不停的恭喜他,道“日後就是舉人老爹了”之類的話,還有什麽不清楚的?宋老爹急得一掐大腿,是真的,不是做夢,頓時大笑道:“我兒子考中了!祖宗顯靈啊,我兒子考中舉人了!”


    秋闈跟考秀才不是一個等級,考秀才還好,百無一用是書生,舉人就不一樣了,多少人三年接三年的不停的考秋闈,到頭來卻甚個也沒考中,當然考舉再想進一步也萬分艱難,然身上有了舉人功名,不止自個兒家免交稅,還能收許多避稅的田產,光吃租子,他們一家人不幹活都能過得很好了,這便是一步登天,從此見了官老爺都不用扣頭跪拜,再不是平頭百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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