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你竟然敢在夫家鬧分家?!”桌子一震,蘇老爹一掌重重拍在桌上,手都拍紅了,可見那力道,蘇太太心疼的看著地上四分五裂的茶杯,為了招待女婿,她才特意把平日舍不得用的這套杯子拿出來的。


    蘇老爹是真的生氣,就像女婿說的高堂在不分家,時人講究“百善孝為先”,他女兒犯了大忌啊,這出嫁之女在公婆俱在的時候鬧著要分家,豈止是不孝這麽簡單,女婿要是休了她,他們都沒話說啊!難怪女婿說私自回娘家都無事,可不是了。蘇老爹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蘇太太忙替他順著氣。


    殊不知蘇婉跟蘇老爹十分心有靈犀,她也在內心吐槽宋子恒這說話的藝術,比起剛嫁進門就鬧分家,回娘家可不是毛毛雨麽,就是原主把他們老宋家房子拆了估計也隻是小巫見大巫。可惜這個錯她不得不背。想到這兒,蘇婉把頭埋得更低了。


    “你也是太胡鬧了,親家奶奶慈愛,親家公親家母性子寬厚,子恒大哥二哥和小妹也俱是好相處之輩,他兩位嫂嫂娘也見過,俱賢惠持家,哪個比不得你,你還有敢鬧分家?你以為這是兒戲嗎?!”


    “可不就是兒戲,她還當所有人陪著她玩呢!”蘇老爹氣煞。


    “嶽父見諒,氣出病來倒是小婿的不是了,娘子年紀小,慢慢教就是了。”宋子恒看了蘇婉一眼,“再說她也知錯了。”


    “年紀小,比她年紀小的都當娘了!”不太舍得說女兒的蘇太太此時也忍不住臉紅了,“都怪我們平日太縱她,難為女婿和親家了。”


    “以後還得女婿多費心了,唉。”蘇老爹歎了口氣,又狠狠地瞪向蘇婉,“你給我聽好了,這次女婿說算了,我也就不追究,再敢又下次,不用親家多說,我立刻就請女婿寫休書,這樣禍害親家的女兒,我丟不起這個人!”


    蘇婉配合的抖了抖肩,輕輕抽泣,蘇太太拉了蘇老爹一把,想說什麽,被丈夫瞪了回去。宋子恒還在勸蘇老爹:“嶽父言重了,小婿又豈是忘恩負義之人。”


    蘇老爹冷哼:“她敢再犯,你就寫休書,不能留著繼續禍害你們家!”


    蘇婉的抽泣聲更大了。


    宋子恒頓了頓,又道:“小婿原是來接娘子回家,但聽聞大哥說爹娘尚臥病在床休養,無法照看娘子,所以小婿想是不是多叨擾嶽父嶽母幾日,等爹娘病好,再接娘子回去?”


    “親家病了?子恒怎麽不早說?我讓人送藥過去。”蘇太太一邊急著招來家丁去抓藥,一邊在心裏琢磨,這次是她女兒鬧太過,該管教了,趁著她現在聽得進勸,留她在家幾日細細教導,定比之前強許多,倒也不是不可行。


    宋子恒笑了笑:“倒讓嶽母擔心了,小婿一路忙也沒時間去替爹娘抓藥,嶽母的心意小婿就不推辭了。”


    蘇太太臉上笑開了,女兒雖然胡鬧,好在女婿還是在他們這邊的,她提著的心終於可以放一放,“本是一家人,合該如此。”


    倒是蘇老爹又氣上了,吹胡子瞪眼的看著蘇婉:“瞧你做的好事,把你公公婆婆都氣病了!”


    “嶽父言過了,近日恰逢農忙,爹娘成日勞作,身體不佳,這才病了。”


    “你也別幫她掩飾,上次我見親家,他身子骨健朗著呢。”蘇老爹擺擺手,“罷了罷了,百善孝為先,這出嫁之女,孝順的自然是公婆,你爹娘病了,她更應該回去侍奉才對,若親家嫌棄她笨手笨腳的,那也沒法子。”


    蘇老爹都這麽說,宋子恒隻能點頭:“那就辛苦娘子了。”


    蘇太太還有些不舍,剛想說什麽,蘇老爹卻站起身指揮丫鬟去給蘇婉收拾包袱:“縣裏去你家牛車要走上近兩個時辰,趁現在天色還早,上路去吧。”說著便要叫夥計去趕牛車來,卻被宋子恒叫住:“嶽父請慢,小婿來時已經叫好了相熟的牛車。”


    這下連蘇太太都懂了,輕輕歎了口氣,蘇老爹倒是不漏痕跡,點頭:“也好,今日不便,就不留飯了,改日我們翁婿一定要好好喝上幾杯。”


    今日蘇老爹表現得太深明大義,宋子恒意外之餘,語氣裏也多了幾分親近:“若得空,子恒定陪嶽父喝個痛快。”


    “說定了啊。”蘇老爹拍著宋子恒的肩,爽朗的大笑著,親自送他們出了門。蘇婉非常小媳婦的跟在幾人身後,宋子恒約的牛車果然就在門外等,雖不是第一次見這麽原生態的交通工具,但這麽古樸正宗的還是頭一遭,蘇婉好奇的看了兩眼,蘇太太從小丫鬟手中接過包袱遞給她,不放心的叮囑道:“回去後要孝順公婆,尊敬兄嫂,愛護小姑,知道嗎?”


    蘇婉點了頭,沒說話,跟著宋子恒坐上了牛車。看著女兒女婿的背影漸漸消失,蘇老爹歎氣:“這丫頭今日一句話不說,也不知是真知錯,還是在心裏琢磨什麽。”


    蘇太太也歎氣,“我倒是在擔心子恒,你說他怎麽長的,年紀輕輕的我都看不透,若不是他說已經叫好了牛車,我還以為他真心想讓婉婉在家多住幾日呢,原來是敲打她。不是說讀書人都迂腐嗎,我看他精明極了,就我們家那傻丫頭,才多久就對他言聽計從了,我勸她時她還滿心不樂意,不是我哭一場她還真不一定答應,到了子恒麵前就焉了,說兩句還開始掉淚了。以後要被吃得死死的了。”


    “她要真能事事聽女婿的倒還好,至少不會出錯,就怕當麵應著,他不在家了又開始胡作非為。”


    蘇老爹說罷,轉身進了大門,蘇太太跟上,還在嘮叨:“婉婉這次也是,原本我琢磨著,等她在宋家待了幾個月,磨了性子,就找個理由把小綠送過去繼續伺候著,到那時想必親家也不會多想。可她現在這麽鬧,我哪還敢提給丫鬟的事,讓親家覺得咱們看不起他家就不美了。”


    “這種事你就別琢磨了,合該讓她吃些苦頭轉轉性子,以後不準私底給她塞錢,女婿能讓她過什麽日子,她就過什麽日子,當初是她自己死活要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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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太太不說話了,心想哪隻我塞錢,當初置辦嫁妝的時候,你可沒少往箱底塞銀票,大半個家業都快搬過去了,剩下的也是為她留著,就怕她不懂事亂揮霍。


    蘇婉是拍古裝戲出身的,剛出道的那幾年沒人氣沒背景,基本上什麽角色都接,其中就演過一次坐牛車的炮灰小農女,但那輛牛車木板光滑平實,還墊了墊子,坐起來挺舒服的,再加上她又是龍套角色,統共出鏡也不超過五分鍾,坐牛車的時間不長,那次經曆對她來說還挺新奇有趣的,以至於第一眼看到宋子恒叫的牛車時,她還有些躍躍欲試,但是坐上去她就知道,特麽的被坑了!


    板車又硬又咯人,出了城門後道路崎嶇不平,跟坐搖籃似得,更悲劇的他們從太陽正好的下午出發,等走到宋家村的時候太陽都快要下山了,蘇婉這時才知道,這裏的人說話真不打折扣啊,蘇老爹說到宋家要走近兩個時辰,還真特麽就是兩個時辰,整整四個小時啊!自認為涵養不錯的蘇婉都想爆粗口了。她是拿出了比當年上公司安排的形體課和禮儀課還拚的精神,才能忍著罵娘的衝動,忽略快要被顛爛的屁股,愣是保持了一路的端莊穩重,不由得悄悄看了旁邊人一眼,對方怡然自得,像春遊一樣欣賞著道路兩旁的風景,間或跟拉車人低聲交談幾句,臉色比春風還要和煦。


    蘇婉油然而生一股敬意。


    牛車慢慢悠悠走進一個村莊,經過的村民紛紛跟宋子恒打招呼,大部分人帶著濃濃的鄉音別扭的喊他“子恒”,也有些親近一些喊他宋家三郎的,宋子恒俱是親切熱情的寒暄,說話還是一樣慢條斯理,並不顯一絲傲慢,有村婦看到蘇婉倒是會喊一聲“子恒媳婦”,也不問其他,這跟蘇婉料想的不太一樣,新婦過門不到一個月就在婆家鬧分家,還自己跑回了娘家,放在古代這應該不是小事了,值得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而鄉間鄰裏氣氛開放,沒道理村民不知道原主鬧的這麽一出,但是看大家的反應,似乎並不對她感興趣,蘇婉不自覺又看了宋子恒一眼,疑慮甚重。


    宋子恒恍若未知蘇婉的打量,一路跟村民寒暄著到了宋家門前。


    見他下車,蘇婉也打算跟著躍下,剛做好姿勢眼底就出現一隻修長的手,她抬頭,入目的是宋子恒依然一臉和煦的微笑:“旅途漫長,牛車簡陋,娘子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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