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人嗎?分明是一個野人,傳說中的野人,說不定是站立的猿。野人有何目的?接下來是什麽?相瑜心裏忐忑不安,迷縫著眼睛,佯裝昏迷。她在哪本書上聽說過的:麵對大型的食肉動物時,有時裝死也是一種策略。豹算是大型食肉動物,野人呢?


    豹也趴伏在地上閉著眼睛,似乎以假寐躲避野人的注意。


    野人上前揪著豹的尖尖的耳根。此豹通身赤紅卻在兩個耳朵尖上是兩點白色,乍看上去是兩個缺耳朵。野人對豹便有了奇怪的稱呼:“粑耳朵,粑耳朵,粑耳朵,要幹,什麽呢?什麽呢?”


    他似乎要訓斥豹,豹在他的訓斥下也俯首帖耳。但是他的話語卡殼了,老是沉吟;“粑耳朵,要幹什麽呢?怎麽,說它呢?”


    豹大約也糊塗了,相瑜也糊塗了。他在想表達什麽又一時想不起相應的詞彙。嗬!他原來會說話,他會說人話,而且是標準的當地的土腔土調!隻是說得不算流利,詞語之間要經過短暫的停頓才能連貫起來。


    相瑜聽他稱呼豹叫粑耳朵,暗暗地發笑。粑耳朵在山下特指一種男人,被堂客管教得服服帖帖的男人,在婆娘麵前很慫很聽話的男人。應該說而巴女潑辣,細皮嫩肉的卻口角伶俐,會撒驕會做媚態會灌男人迷魂湯,會吵會罵會揪著男人的耳朵團團轉,管教男人有無窮無盡的好手段!當巴女的粑耳朵不冤枉,巴渝的男人們當得樂滋滋,並相互調侃:你們是怕堂客的粑耳朵,隻有我的堂客不怕我,我的耳朵比蠟做的硬,隻是見不得常客發火。


    但是呼喚豹是粑耳朵是否小氣了一些?也有些不倫不類,此豹無論雄雌,可能明白含義後一定會強烈抗議。


    他手上的勁道可能在思考詞彙時放鬆一些,粑耳朵赤豹便掙脫他的手,悄悄地後退,躡足溜走。已經竄到旁邊正欲抬起身子騰然跳開時,野人醒悟,彈跳起來,身形之快,一步就躥近,伸手又去揪豹子的耳朵。豹子伸出利爪阻攔,來野人卻用另一隻手揪起它的尾巴。豹子被揪牢尾巴後頓時沒了脾氣,就地一滾,肚腹在上,屈肘扭擺身軀。來野人伸手摸挲豹的頸項毛,豹便微閉眼睛,享受野人在頸項的搔動,如城裏的人在輕撫一隻波斯貓。看來野人與豹之間常玩此類的遊戲。


    野人把豹子拖行到相瑜的麵前:“它不應該,對你調…什麽呢?”


    調情?調笑?隻能是調皮了!“調皮?”


    來野人高興起來:“對的,調皮、搗蛋!就是指不能的玩笑、遊戲!”


    相瑜沒辦法裝昏迷了。


    他哈哈大笑,“我知道你沒有睡著,你睡了那麽長的時間。一直睡了好多天都沒醒來。起來吧!”他在說誰?自己並沒有睡多長的時間。


    相瑜又迷糊了,隻是現在不能再裝昏迷了。她坐起來,睜大眼睛看著他。想聽他繼續說什麽。


    來野人竟然羞赧起來,這麽粗魯和力量充足的一個野人竟然在她的眼光的注視下低垂下頭,有些不知所措地搓動著手掌。相瑜放心了,他不但沒有傷害她的意思,在自己的目光注視下,他卻有了小男生在漂亮異性麵前的忸怩。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把豹子頭按住,說:“你坐過它的。坐過。坐!”


    相瑜不知所措,讓自己坐在粑耳朵的身上?它是一隻豹子!自己幾時坐過的?


    他還對著相瑜笑。見她不動身,他伸手要來拉她。相瑜趕緊挪步,連不馴的烈豹都對他如此乖巧,敢不聽從!她試著輕輕地坐在粑耳朵的腰上。豹的毛皮好光滑!坐在豹身上真安逸!


    也許是坐的位置不對,粑耳朵哼哼地低吼。


    他拍拍豹的肩胛處,示意她坐在靠前的位置,相瑜挪上來後,問:“騎嗎?”


    他偏頭想想,“騎!”笑了,為又複習到一個新的詞彙高興,“騎!騎!騎!”


    他拍拍粑耳朵的頭,豹起身,相瑜趕緊抓牢它的耳朵。豹起步,相瑜伏在它的背上避免跌下來。


    相瑜一時間都恍惚了:自己以前真的騎過粑耳朵嗎?他是什麽意思呢?他卻興奮異常,雙眼閃射出光芒:“快!快!走!”


    野人在豹尾後跟著,大聲地揚手呼喊豹子快跑。豹子回頭瞥見他鬆手,騰然翻身,甩臀把相瑜拋下來,然後前躥而去。相瑜跌坐在地上時清醒過來:自己從來沒有騎過豹子,粑耳朵似乎也不習慣有人騎它。


    豹子的逃竄的速度夠快,野人的速度也不慢。公平地說豹的速度稍快,但是它跑幾步後會停下來歇息一會,野人的速度稍慢,但是野人一直跟隨著沒有歇息,兩者之間一直沒有拉開距離。為了擺脫野人的追逐,豹會突然扭身迴轉,在空中畫出完美的弧形,野人也蹬踏出完美的的弧形,一直相跟著,他們兩次從相瑜的麵前竄跳而過。


    這一切把相瑜看得目瞪口呆。


    最後從峽穀的端頭,野人和豹又相隨著走過來。豹在喘氣,野人也在喘氣,但是野人手裏揪著豹的頸項毛,豹子有點耍賴皮似地拖拉在地麵上,由野人拽著它走。


    到了相瑜的麵前,野人和豹都止步,野人累壞了豹也累壞了,兩者都望著她,猛喘粗氣。


    相瑜不知為什麽,麵對兩野物突然哭起來,自己經歷的是怎麽回事嘛?


    她的眼淚一滾落,野人便慌了神。也張開大嘴對著峽穀上方哭起來,“哇——”他的哭聲響亮、綿長,不象是哭聲倒是一腔幽怨的野狼在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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