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佩爾不想看到老朋友這樣頹廢下去,於是動用了非常的行政手段,終於將一張照片交到了他這位老朋友的手上。


    照片上,基特-黃身著筆挺的黨衛隊製服,掛中校軍銜,精神抖擻地對著前方直視著。


    這張照片一直珍藏在老黃亮的身邊,不管走到哪裏都帶著。每到皓月當空夜深人靜之時,老人總要拿出來細細撫摩。


    對政治從不感興趣的華裔老工程師非常清楚,他這輩子能活著見到兒子的可能性不大了……


    希特勒已經撕下偽善的麵紗,逐漸在世人麵前暴露出其殘暴兇惡的本像。


    德國許多正在興建的樓堂場館紛紛下馬,讓位於軍事設施,大量的軍用物資源源不斷地被運往邊境地區……小道消息中傳的最多的就是這位蓋世英明的第三帝國元首將指揮鐵蹄大軍進攻波蘭。


    波蘭是老黃亮嶽母的故鄉。基特-黃的母親的童年是在那裏度過的,那裏的山水非常的美麗……但如今,這好印象就要被鋼鐵怪獸所吞噬。


    然而,這已經不是老黃亮一個人的力量所能左右的,甚至八千萬德國人當中的另外四分之一也無力改變,歷史正沿著必然的道路隆隆向前。


    戰爭不可避免的爆發了。


    某日,老黃亮接到緊急命令,立即被專人專機接到一個秘密所在,在這裏,他見到很多長久沒有聯絡的舊友同窗。


    在那座臨時性的混凝土建築裏,建築專家們受到高規格的接待,有熱氣騰騰的咖啡和甜點心,還有軟和的鋼絲床和悠揚的“莉莉瑪蓮”。許多人年事已高,禁不起旅途的勞累紛紛睡去。隻有老黃亮沒有睡,他又拿出兒子的相片,久久撫摩著相片上那張英俊的麵孔,不由得老淚縱橫……


    翌日,建築專家們被大型的“奧倍爾”轎車集體送往此行的終點站———波蘭格魯貝爾河畔的凱特拉森。在那裏,他們被集中在一個遮蓋的密不透風的小禮堂裏,黨衛隊旅隊長於爾根-施特裏普將軍親自主持為他們播放了一個小電影,並講解了某些相關的注意事項。


    直到此時,老人才明白,拉他和那些建築專家來這裏不是要他們來觀光遊覽,而是參與即將開始的一項絕密工程,也就是代號“萊西塔”的東線作戰指揮部的建設。


    這一工程耗費了驚人的財力和人力,大批被俘的蘇聯軍人曾被送來從事過基礎挖掘,之後便被全部處決。此後,又陸續從波蘭各地的集中營送來約萬餘名猶太人和吉普賽人,這些人在德國監工的嚴密看管下,在深達地下50米的地方施工作業。每天都會有屍體從下麵被運出來,馬上會有新的囚犯被送下去……


    1944年底,“萊西塔”全麵進入收尾階段,前方蘇聯紅軍的炮聲也越來越接近。駐紮在此的德國大小官員紛紛開始收拾細軟,準備撤離。工程曾一度因材料短缺而瀕臨停滯。德國向這裏開的對班運輸貨車的次數明顯減少,建築師們每日都聚在軍用帳篷裏談論戰局,工地上幾乎沒有人過問。


    就這樣膠著了個把月,終於從德國開來一次軍列,近三十節車廂裏堆滿了沉重的大小箱子以及工程迫切需求的材料。於是,工程再度鋪開,很快,全部工程完結,風塵僕僕的施特裏普將軍從前線趕來參加了工程的驗收。被黨衛隊嚴密守護的那些箱子被囚犯們運進地下,箱子之多令這些搞建築的專家們瞠目結舌。


    當最後一批箱子被送下去後卻再也沒有見到那些囚犯上來,地下隱約傳出的叫喊聲和機槍的掃射聲似乎說明了一切……一萬多名囚犯就這樣永遠被封在了暗無天日的地獄裏。


    建築師們誰也不願意再踏進那個地下的洞窟一步,即使還有物品丟在下麵也不想再進去,原因大家心裏都清楚。


    從本土開來的德國工兵開始在建築群的地表敷設各種致命武器,建築師們被邀請到鎮上參加竣工宴會,老黃亮感到胸悶,遂告假。那一晚的夜色很美,老人孤獨地徘徊在熟悉的小鎮上,老宅早已經不復存在,那上麵是一座修繕的很美麗的花園。三三兩兩的男女德軍在花園裏調情嬉笑,老人坐在花園的一隅,心中默默地為遠在不知何處的孩子祈禱。


    猛然間,大地劇烈地震顫了一下,緊接著,一聲雷鳴般的巨響從鎮子的那一端傳來,隨著這一聲巨大的爆炸,火光映紅了半邊天空。街上的軍人們頓時炸了鍋,防空警報也不失時機地叫了起來。


    老人從思念中被驚起,循著爆炸聲傳來的方向望過去……


    我的上帝啊!熊熊大火中正在坍塌的建築是黨衛隊的軍官俱樂部,也就是幾乎所有建築師們集中的地方。


    老人慌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他隱約也覺察出發生了什麽,他站在花園裏發呆。忽然,他明白了。於是,沿著而時熟悉的街道和小巷子,老人跌跌撞撞地摸到了“萊西塔”的一個秘密出口處。


    眼下,隻有這裏最安全。


    “萊西塔”內部漆黑一片,地麵上仍不時有被廢棄的建築材料擋住道路。


    老人是從河道的上遊某個入口進來的,外套門內陰濕切潮氣濃重,但在內部卻十分幹燥。


    老人憑著記憶摸到總配電室,推上了所有的電閘。剎那,整個地下黑暗的世界大放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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