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帕默斯自助餐廳吃午飯時,我把這些話有所保留地告訴了瑪麗·安。


    自助餐廳在主教學樓邊上的一個狹窄的平房裏,在入口處用粗重的黑色大字寫著這樣一條警句:“生命有價值嗎?它的價值全在於生者本身。”


    午飯有一道菜是鵝肝,不過我連碰也沒碰,我隻吃了一小片肉,這裏菜的味道與美侖美奐的“東方小天堂”實在不很相稱。


    瑪麗·安說:“我知道吉米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也知道他常常出去喝酒,可是我從來不知道他居然……居然還和幫派分子以及私酒販子們有來往。”


    “也許你們姐弟並不像你告訴我的那樣親密無間。”


    瑪麗·安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們之間非常親密。”然後,她又隨意地擺了一下手,想要趕走剛才的不快,“我知道他對犯罪學很感興趣。”


    我糾正著她的話,“他對罪犯很感興趣。”


    瑪麗·安滿不在乎地回答道:“這二者是一回事。”


    “不,完全不是一回事。你聽說過一個叫裏納德·斯科威默的人嗎?”


    瑪麗·安正在文雅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肝,聽到我的話,她放下叉子,說:“怎麽會不知道呢?這個名字經常被人們提起。”說完以後,她又孩子氣地向我吐了吐舌頭,這個調皮的舉動引起不少男學生回頭看她。在我看來,他們一定是被這個自助餐廳的尤物給迷住了,沒準兒還愛上了她。


    我一本正經地說道:“裏納德·斯科威默是一名配鏡師,他一直對黑社會的內幕很感興趣。在他到芝加哥工作以後,他接觸了不少的幫派分子,於是就整天和他們廝混在一起,經常出沒於黑社會分子常去的非法酒店、地下交易場所,其中就有一個是運送劣酒的卡車車庫,他們常在那裏進行交易。有一天,斯科威默博士又去了那裏,匪徒們正在那裏等著他們的老大摩倫和老二紐伯利。就在這時,一群全副武裝的警察闖了進來,命令所有的人都舉起手來。”


    “那麽,那位無辜的斯科威默博士和那些黑社會分子都被逮捕了?”


    “不太對。那一天是一九二九年的情人節,一個特殊的日子。”


    瑪麗·安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身子,她猜出了我話裏的意思。


    我嚴肅地說;“瑪麗·安,他們殺了他。他也許曾經告訴過那些執槍的人,他不過是一名無足輕重的配鏡師,不是什麽黑社會成員,可是他們還是殺了他。就因為他當時在場,所以就白白地送了性命。”


    瑪麗·安的眼睛濕潤了,她難過地說:“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樣一件事?”


    我們的氣氛又一下子緊張起來。


    我試著扭轉尷尬的局麵,柔聲說道:“寶貝兒,我不應該說這些的。對不起,我真的不想讓你傷心,可是,我希望你能夠明白,你的弟弟不見得比那個配鏡師更高明。”


    瑪麗·安辯白道:“可是吉米隻不過是一名學生。”


    我反駁道:“我知道他就讀的那所學校,那個學校的名聲並不太好。吉米是一個從衣阿華州的達文波特來的青年人,他也許曾經和一些私酒販子們打過交道,可是他始終是一個充滿幻想、不諳世故的大孩子。”關於私酒販子那一點,我故意說得十分含糊,因為我不想違背自己對泰諾許下的諾言。


    瑪麗·安眨了眨大眼睛,“你是怎麽想的呢,內特?”


    我含混地說:“我也說不清,總之,我覺得有些噁心,也許我剛才不該吃那片肉。”


    瑪麗·安又毫不妥協地問道:“你曾經說過,吉米可能搭乘順路的貨車去週遊全國了。”


    我嘆了一口氣,一個固執的小傢夥!


    然後,我說道:“也許是這樣的。可是他現在沒在芝加哥,不然的話,我早就已經找到他了。”我停了一下,加重了語氣,“瑪麗·安,有些事情讓我覺得不安。吉米在達文波特的時候就和一些黑社會裏的人混在一起,而且在他離家出走之前,你父親曾經給過他二百美元,作為去帕默斯學院學習的費用。你知道這件事嗎?”


    瑪麗·安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她囁嚅著:“噢,不,吉米從來沒有說過爸爸給過他那麽多錢。”


    “他對你說他打算乘貨車離開,是不是這樣呢?”


    “是的。”


    “如果他是搭乘沿途的貨車去了芝加哥,而兜裏又帶著整整二百美元……這件事很讓我擔心。”


    瑪麗·安的嘴唇開始哆嗦起來,她不安地問:“內森,你在說什麽?”


    我故作輕鬆地答道:“沒什麽,可是如果吉米帶上二百美元,隻身前往芝加哥,我想我還得再吃一片讓我噁心的肉。”


    這時,瑪麗·安顫抖得像是風中的一枚落葉。我伸過手臂,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


    我繼續說:“如果我的所作所為讓你覺得不滿,瑪麗·安,我會為此向你道歉的。隻是……”我用力地握了一下她的手,“……萬一,我希望你能做好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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