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爾斯說他不會起訴我,但也不想再看到我這樣,否則他的律師會不留情麵地來找我。帕特、麥克斯和其他幾個親近的朋友試圖幫助我。我和福克斯的合同搞砸了,但在某種程度上我很高興,因為我現在沒必要創作了。我覺得自己應該遠離這一切的一切,即使這意味著我必須忍受與孩子們的分離之苦。那段時間,我如同行屍走肉一般,非常暴躁易怒,總是忍不住想傷害我周圍的人。所以我逃走了。我找到了特雷莫雷海灘的一個房子,然後發現這正是我所需要的。我要在這裏慢慢忘記傷痛,忘記克萊姆,忘記尼爾斯,忘記我曾經有過一段幸福的婚姻生活!我要改頭換麵,重新開始,這是在阿姆斯特丹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律師們介入,把我們的財產一分為二,房子將出售。同時,尼爾斯給克萊姆提供了一套東部的大房子,克萊姆接受了。很自然地,法官判孩子們跟尼爾斯一起生活,因為他是荷蘭社會真正的名人,而他們的親生父親在愛爾蘭隻是一個拮據的音樂家,甚至在阿姆斯特丹還有暴力和酗酒的小前科。我的律師們建議我不要對撫養權有異議。另外克萊姆在這方麵也很大方,她並不阻攔我和孩子們一起。她並不是一個愚蠢的女人,也不自私。傑普身上開始出現問題的時候我才證實了這一點。我知道她想帶孩子們一起去國外旅行,自從她跟尼爾斯住在一起後,她便習慣這種旅行方式,但我猜她發現有些事情變得無法控製,那時候她便知道孩子也是需要親生父親的。


    也許我是一個糟糕的丈夫和父親,總是以自我為中心,隻為自己的工作而活,為治癒脆弱的虛榮而活。當孩子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離他們而去。我本想變得更堅強,以更體麵的方式來忍受我的痛苦。但事情就是這樣,我試圖以我的方式來恢復,而不是像好萊塢電影裏麵的那種方式,在那裏,英雄們總是擁有鋼鐵般的意誌,並且總能做出正確的決定。


    夜晚天氣轉涼,我決定點燃壁爐。事實上並不需要,但傑普從第一天開始就想點燃它。貝阿特麗絲練習著尤克裏裏,傑普和我則躺在地毯上在紙上畫恐龍。“這是三角龍,爸爸。”“這是劍龍。”“這是雷龍……當它咆哮的時候,聽起來像雷聲。”


    那一刻,我看著傑普在紙上塗塗畫畫,聽著貝阿特麗絲彈奏著輕柔的旋律。我想像著20年後的傑普在大畫板上作畫,而貝阿特麗絲拉著小提琴,而不是彈尤克裏裏。她周圍坐著很多音樂家,她會在不同的管弦樂隊裏演出。


    “你會永遠待在這兒嗎,爸爸?”當我們在地上擺弄恐龍大軍的時候,傑普問我。


    “這裏?你是說愛爾蘭?”


    傑普點頭,視線沒離開他的恐龍。


    “哦,不,”我很自然地回答,“不是永遠,一直到我完成幾件事。”


    “然後你就搬回阿姆斯特丹?”


    “可能吧,或者去其他一些城市。”


    可能是其他地方,遠離尼爾斯和克萊姆,遠離那座城市所有的朋友們。也許是南部的某個地方,馬斯垂克或者布雷達附近。我可以修剪草坪,粉刷柵欄,認識一些新的鄰居。他們也許會比較可愛和風趣,就像裏奧和瑪麗一樣,也許不會。


    “無論如何,肯定離你們很近。”


    “朱迪會和你一起嗎?”傑普問道,好像知道我的心思一樣。


    “你們希望她一起嗎?”


    他笑著點頭。在房間的另一側,貝阿特麗絲也轉過頭來表示肯定。


    “拜託!爸爸,一定要說服她!”


    “對。”傑普把一個恐龍放到我的背上,“一定要哦。”


    “好吧,但是我不知道她是否會同意。她看起來很享受這裏的生活,包括她的商店還有這裏的一切。也許她不喜歡這個主意呢。”


    “她會喜歡的。你隻要好好問問她就行了。她是你的女朋友,不是嗎?你們很般配,大家都這麽說。”


    “什麽?大家指的是誰?”


    “裏奧和瑪麗啊。他們在船上說的,但你沒聽到。”


    我笑了。傑普繼續將一堆小恐龍放到我的肩胛骨上。


    “還有,你一個人住在這裏是不好的。”貝阿特麗絲又繼續說道,好像在背誦一篇精心排練的獨白一樣,“媽媽有了尼爾斯,而你現在也有了朱迪。這樣很好。但是你現在孤獨地住在這裏一點都不好,像爺爺一樣……”


    她提到我父親,這讓我震驚。我抬起頭,而貝阿特麗絲卻已經垂下目光,低頭盯著尤克裏裏,臉頰紅通通的,好像知道她剛才的話觸碰到了我敏感的神經,默默地等著我的反應,可能我會斥責她,諸如此類的。


    但我一句話也沒說,這個13歲的女孩的話讓我陷入了沉思。我想到我自己,想到父親,想到實際上我們並沒有什麽不同。可能都受傷了,然後藏起來,期待答案能從天而降。


    這時,傑普又拿著他的玩具恐龍,讓它沿著我的脊椎開始往上爬,直到爬到我的頭頂上。


    “噢噢噢!這是叢林!”當傑普推著他的恐龍經過我的長頭髮時,他這樣說。


    我不禁笑了。


    “小心點!”我逗他,“上麵可能會遇到真的野獸哦。”


    貝阿特麗絲開始用尤克裏裏彈奏一些熟悉的旋律。


    “在海的某個地方……”她低聲吟唱,“某個地方正等待著我……”


    “嘿,我在你這個年紀也彈過這首歌……”


    “我的愛人正站在那鎏金的沙灘上……”她旁若無人地繼續唱道,甚至像歌唱家似的放大了聲音。


    我站起來,坐在鋼琴旁。這架鋼琴最近對我來說就像一位不希望被打擾的老圖書館管理員。“好了,今天我們就開心起來,老夥計,準備好了嗎?”


    沒有任何華麗的姿勢或者儀式,我直接開始。傑普坐在我的腿上,我給了他一個節拍器玩。


    我們開始一起彈奏起來。


    “看著那航行的船兒……”


    “那本書裏還有什麽歌?”我指著那本從朱迪店裏買的尤克裏裏的樂譜書問道,“有披頭士樂隊的歌嗎?”


    “ 《在我的生命中》?”貝阿特麗絲讀著目錄。


    “我記得有些地方……”我哼唱起來。


    “披頭士樂隊是誰?”傑普問。


    “你媽媽沒給你們放過披頭士的歌嗎?我的老天啊,我覺得我應該負責你們的音樂教育。聽著,傑普,他們是世上最好的樂隊之一。”


    “怎麽開始呢?”貝阿特麗絲問道。


    “不要擔心副歌,我用鋼琴彈奏。你隻要彈和弦就行。”


    “好的。”


    “我應該做什麽,爸爸?”傑普問道。


    “嗯,傑普,你打節拍,像這樣:一,二,三,四。這很容易,一直這樣做。”


    傑普上下搖動著節拍器,直到找到一個好的節奏。音樂雖然不是傑普所擅長的,但他的節奏感很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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