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又一步步地走回長廊的拐角處,從那裏他們可以看到地窖的裏麵。一絲弱光在黑暗中搖曳著。這光在逐漸變大,向四周投去一束晃動的光。蒙代伊坐在地上,又點燃了他那抗住了這次爆炸的馬燈,他滿臉是血。他的身後,牆體已經坍塌了一大半,讓人看到一大堆箱子,其中一些已經散開,大批的鈔票流了出來。這裏應該有幾十億,可能會有上百億的錢。


    蒙代伊表情依然遲鈍,貪婪地看著這金錢堆成的神奇之牆。他踉踉蹌蹌地站起來,用手抹了一下臉,然後看著雙手,也許還沒有弄明白,它們怎麽會是紅色的。他差一點失去平衡,但勉勉強強地挺住了,他發現自己的鎬在手推車裏的碎渣殘片中插著,便又把它握到了手中。而隨後發生的事情可把羅平弄糊塗了。這位滿臉流血的人,這個幾乎不省人事的搖搖晃晃地像機器人一樣固執地朝那堆箱子走過去的人,當他舉起鎬,向最近的一口箱子砸下去時,他站不住了。在衝力的作用下,他單膝跪了下來,然後又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再去砸,發狂地想要毀掉他為之殘酷拚搏得來的神奇的財富。他站開了一點,努力舞起他的工具,但是馬上又倒了下去。羅平他們聽到他嘶啞的喘息聲。


    “老闆,他要死啦。”


    “也許還不會。”


    蒙代伊四腳著地地爬向箱子。他伸出一隻瘋狂抖動的手臂,這是一個行將淹死的人的手,抓住拆開的木板,結果一捆捆,一包包的東西像雪崩一樣地落到了他的頭上。慢慢地,他鬆開了手,不再動一動,徹底地躺倒在富貴之地了。羅平下定了決心,鑽進地窖,後麵跟著貝爾納丹。當傷者看到羅平時,極力想掙紮著靠牆坐起來。


    “不。”他以一種嘶啞的聲音說道,“不……不應該是您。”


    為了保護他的財富,他雙手做摟抱姿勢。


    “這是我的……你們快滾蛋!”


    “好啦,蒙代伊。”羅平說,“您已經無法再堅持了。我們會給您治療的。我們無意傷害您。貝爾納丹,把箱子和外衣拿過來。”


    他們用錢做了一個枕頭,幫著蒙代伊躺了下來。羅平用浴巾擦著可悲的傷者的,被炸開的石子劃破的臉。他看到有血從傷者的右耳中流出,便向貝爾納丹做了個手勢,意思是:“沒用啦。”他坐在已經放棄爭鬥和變得順從的傷者身邊。


    “我們把您救出去。”他說。


    蒙代伊抓住他的手腕。


    “我們一塊兒分。”他喃喃道。


    “好的。我們一塊兒分。”


    “發誓。”


    “我發誓。隻是我想先知道這些鈔票的價值。它們是真的嗎?”


    “不是。”


    “那麽它們是假的啦?”


    “不是。”


    “您看他已經發譫妄了,老闆。”


    “設法幫我找一瓶沒動過的酒。他口渴。”


    就在貝爾納丹去廢墟中找酒時,羅平朝蒙代伊俯下身去。


    “它們是真的,”他說,“隻不過不是法蘭西銀行發行的,對吧?”


    “正是的。”蒙代伊說,“是德國最高參謀部製造的。好像是克隆波林茲的主意。”


    “他們的專家弄到了完全相同的紙啦?”


    “是的。”


    當然啦!羅平發現了這個陰謀的可怕程度。他很有點眼光,用一隻手遮在眼前。它是這樣的簡單和這樣地不擇手段……德國人,想要毀掉法國,早在戰前就印製了與真的一樣的鈔票……成箱的鈔票在侵略者的護送下裝上了軍用貨車……然後是馬恩省的慘敗、蘭斯戰役……不得不邊戰邊後撤,而且還受到了來自右翼的威脅。德國人把這批財富藏在了一個又隱蔽又保險的地方……然後是再取回它們的無望的努力……在一九一七年他們對馬爾克的進攻,向埃納河的推進,為了減少人們對蘭斯的關注,第三軍團的無望的嚐試,……德軍總參謀部的這一戰略終於被揭露了出來……成千上萬的死者,在香檳酒的土地上腐爛變質,為了再奪回留在那裏的威力強大的秘密武器……如果德國人能夠利用它的航空力量和這浸滿毒汁的鈔票,侵占整個法國,那將會出現破產、毀滅……法郎會變成水……市場會倒閉,所有供給全都會變成不可能,人民會越來越恐慌,又會回到以貨易貨的年代……而這可詛咒的錢就在這裏……在行將死去的蒙代伊的身後……而這場遊戲的贏家,再一次地是他,是他羅平啦!


    當然,許多問題尚沒有答案。無疑地,人們永遠不會知道為什麽德國人沒再印製其它的鈔票,也許是因為克隆波林茲的星已經變白了……也許是因為原材料的匿乏……但是羅平知道最起碼的東西,他快要高興和驕傲得暈過去了,因為最後一飲的戰役,將是他要獲勝,獨自一人,在地底下,而且是威風凜凜地。


    貝爾納丹回來了,帶來了一瓶酒。羅平小心地打斷瓶頸,然後把一點酒倒進了蒙代伊的口中。後者好像恢復了一點體力。


    “您是怎麽知道德國人的這個秘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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