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喬萬康具體住址是多少啊?”


    “三單元401,”杜撰看了看手機,說,“不知道他在不在家。”


    “中午的話一般老人家都應該在家的吧。”


    環衛局的院子很小,裏麵隻有兩棟樓,前麵一棟是辦公樓,後麵一棟是家屬樓,看起來兩棟樓都很老舊,應該有快二十年的歷史了。樓道很窄,杜撰和秦慧爬上四樓,敲了敲401的門。


    過了一會兒門開了,一個頭髮灰白的小個子老太太疑惑地看著門前的二人,說:“你們找誰?”


    “請問喬萬康在嗎?”


    “在,”老太太轉身對屋裏喊道,“老喬,有人找你。”


    隻見一個身材瘦小的老人走了出來,他戴著厚厚的眼鏡,頭頂全禿了,臉上溝溝壑壑,看起來飽經風霜。


    “你們是……”喬萬康眯起眼睛,看著杜撰和秦慧。


    “你好,我叫做杜撰,是一位撰稿人,因為對民國三十七年的林暉盛殺人案很感興趣,所以想搜集一些資料,你要不介意的話,能和我談談嗎?”


    聽到杜撰的話,喬萬康愣了一下,喃喃地說:“撰稿人,是報社記者一類的嗎?”


    “差不多吧。”杜撰抓抓頭髮,說。


    “先請進來吧。”喬萬康讓出道來。


    [9][1]


    見收錄於《純屬杜撰》的短篇《古墓謀殺案》,內蒙古人民出版社2008年3月出版;後文紅葉山莊殺人案見作者發表在2007年第十期《歲月·推理》雜誌上的短篇《六減四等於二》。


    杜撰和秦慧走進屋去,這是一個兩室一廳的房子,客廳不大,裏麵的沙發、櫃子、茶幾、電視機都是很老舊的東西。客廳沒有窗戶,因此光線有些暗,杜撰和秦慧在沙發上坐下,喬萬康則坐在對麵的一張扶手藤椅上。


    “我去給你們倒一點水來。”老太太轉身朝廚房走去。


    “謝謝,真是太客氣了。”杜撰連忙點頭致謝。


    “你叫什麽名字?”喬萬康盯著杜撰,慢吞吞地說。


    “哦,對了,這是我的名片。”這時杜撰不知從哪裏變出來一張名片,雙手畢恭畢敬地遞給喬萬康。秦慧趁機瞥了那張名片一眼,發現印在上麵的頭銜竟然是某某雜誌社的特約編輯。


    喬萬康接過名片,很仔細地看了一遍。


    杜撰和喬萬康寒暄一陣,說:“我們這次來其實是想向你了解一下你母親的事情,希望你能和我們談談。”


    “我母親嗎……”喬萬康頓了頓,說,“你們想知道什麽?”


    “請問你母親是什麽時候去世的?”杜撰連忙問道。


    喬萬康沉默了一陣,說:“那是1966年年底,我十七歲,我妹妹十二歲,當時我父親被造反派抓起來批鬥——我們已經失去了和他的聯繫——生死未卜。我母親也被抓起來批鬥過好幾次,我親眼看見造反派用香菸頭燙我母親的手。”


    說到這裏,喬萬康又沉默了一陣,然後說:“那天我接妹妹放學回家,平時家裏門都是打開的,可是那天卻關上了,我也沒在意,就拿出鑰匙把門打開,誰知道卻發現我母親用一根皮帶把自己吊在床頭,身子已經涼透了。”


    聽到這裏,秦慧心情沉重地看了杜撰一眼,可是杜撰的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隻是直直地看著喬萬康。


    “後來多虧一位鄰居的幫助,才借到一輛三輪車,把我母親的遺體拉到郊外的荒地裏埋了。當時也沒有棺材,就是用一張草蓆卷了卷,然後在土堆上插了一塊木牌子。母親死了,父親也杳無音信、生死不明,我和妹妹形同孤兒,我隻好去河灘上背石頭換點吃的,晚上就睡在河邊的工棚裏,一天幹下來兩個肩膀上的皮都被磨爛了。”


    喬萬康說得很慢,臉上也看不出有什麽悲戚唏噓的表情,好像說的都是別人的故事,可是他說的每一個字落在秦慧的心裏,都顯得很沉重。


    “請問你的父親叫什麽名字?”杜撰問道。


    “我父親叫喬復生,”說到這裏喬萬康停了一會兒,說,“其實要算起來的話他應該是我的繼父——我母親在世的時候從來沒有跟我說過我的身世,這些事情都是我父親後來告訴我的。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可是我父親待我很好,如同親生,甚至比我母親還好。”


    “哦?”杜撰揚了揚眉毛,說,“你母親不喜歡你嗎?”


    喬萬康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我覺得母親好像從來沒有把我當作她的親生子看待,當我們說話的時候,我能從她的眼神裏看出冷漠和無動於衷。”


    “那你妹妹呢,”杜撰問道,“你母親對你妹妹怎麽樣?”


    “也說不上特別好,”喬萬康撓撓頭,緩緩地說,“母親好像就是這樣一個性格,對誰都是冷冰冰的。我父親的性格則完全相反,對誰都很好,十分熱情。說到這裏,我想起一件事來。我上小學的時候,和同班的一個同學打架,小孩子打架下手也沒個輕重,對方把我的眼睛給打腫了,我情急之下用鉛筆朝那個小孩的眼睛戳過去。結果鉛筆尖紮中了那個小孩右眼框下的位置,隻差一點點就把他給戳瞎了。那個小孩的父親是部隊的一個領導,學校也怕擔責任,就把我母親叫來,給對方賠禮道歉。事後母親把我從學校接回來,又氣又急,就用父親的皮帶狠狠地抽我。我到現在還能記得母親當時的眼神,十分可怕,好像當場就想用皮帶把我打死似的,我從來沒見母親那麽生氣,她的臉都扭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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