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絮剛出房門時,還是一副小女兒家模樣,可當她瞟見了昏迷的蕭公烈,神情又變了。隻見她皺了皺眉,一副不屑的樣子,旋即又變成了妖嬈模樣,對著竹雲嗬嗬笑道:“我是該叫你竹雲姑娘,還是叫你季少夫人?”


    竹雲卻不答話,隻是戒備的看著柳如絮。


    布日固德卻是忍不住了,問道:“你和那幾個畜生是一夥的?”他說的畜生自然是村長五人,從之前的事情他已經明白蕭公烈曾經發生過什麽,也知道為什麽蕭公烈不肯與他結拜了,心中對蕭公烈沒有任何輕視,隻是恨那幾個人毀了自己兄弟,他已經把蕭公烈當成是自己的兄弟了。


    柳如絮見布日固德很是厲害的樣子,卻不知他是誰,甜膩膩的笑道:“是啊,我是他們的首領,你是誰?”


    布日固德一指蕭公烈道:“我是他兄長!”


    柳如絮心中疑惑,從未聽說蕭家另有子孫,這蕭公烈從哪冒出個兄長?結義的?該是如此了。想通了其中關鍵,飛著媚眼對布日固德道:“嗬嗬,恐怕是床第間的兄長吧。”說完又笑了起來,笑的很是開心。村長五人雖然害怕,但是柳如絮在前,壯了幾人的狗膽,當下也笑了起來,笑的極其猥瑣下流。


    布日固德卻不惱,他已經把幾人都看成死人了,和死人惱什麽呢。轉身對竹雲道:“竹姑娘,這幾人交給我吧。”


    竹雲點頭,道:“那五人交給你,打殘了留下性命。”


    那五人雖然忌憚竹雲散出的威風,卻不怕布日固德,一個人打不過他,五個人一起上還是綽綽有餘。


    竹雲又上前一步,問柳如絮:“怎麽發現我們行蹤的?”


    對於弱小於自己的對手,沒有隱瞞的必要,這是一種上位者的自傲心態。所以柳如絮也沒有隱瞞,直言道:“我們的人追蹤了你們一段時間,卻失了蹤跡,所以我們把川界能走的路都布下了人手,這一路是我領著。”


    竹雲又問:“那五個人湊到這裏是巧合?”


    柳如絮點頭,道:“是巧合,也不是,當初嚐過蕭公烈滋味的不隻這五人,哪路上都有幾個。”


    這個魔主算計的很嚴謹,很細密。


    竹雲掃了一下場中已經對立起來的陣勢,再問:“原本的村長和家人呢?”


    柳如絮很平淡的說道:“殺了。周圍的幾戶人家也殺了,那些供死也需要逗留的地方。”


    竹雲點了點頭,道:“你可以死了。”


    柳如絮嗬嗬笑道:“這話你對我姐姐說過,也對他們五人說過,可是他們現在都活的好好的。”言下之義就是她根本就不相信竹雲有那個本事。


    竹雲淡淡一笑,道:“早晚得死。”


    柳如絮讓竹雲風輕雲淡的一笑給刺傷了眼,她看這個相貌普通的竹雲很不順眼。怒色顯在了臉上,道:“恐怕先死的是你!”


    竹雲點頭,道:“也許吧。”仍是淡淡的。


    場中人都找好了各自的對手。


    三個暫時不能動武的被四個小丫頭和梅大姐護在了中間,梅大姐領陣,儼然和竹雲並四大丫頭的陣法一樣。布日固德帶著四個侍衛對上了表情變的很難看的村長五人。蘭花花和竹大筍也各自對上了兩人,剩餘的人就讓菊阿婆一人攏住了,季家的兩個馬夫雖然功夫不高,但是和到一處遊走戰場之外,警戒著敵人有沒有援兵。


    四大丫頭持著劍站在了竹雲身後,就要起陣。


    柳如絮看到場中這樣的變化,心裏暗暗吃驚。他們之所以要把蕭公烈先廢了,為的就是讓竹雲等人亂了陣腳,可是她卻沒想到,即使沒了蕭公烈,竹雲等人卻仍然應對有法,連一句指揮指令都沒有下就找到最好應對之法。


    這些人太可怕了,果然得除了這些人,不然等跑出去一個都是魔主的大患。


    柳如絮不知道,竹雲等人之所以能夠配合的這麽巧妙,全都隻是憑信任二字。因為竹雲對身邊人的信任,所以他們也都信任竹雲,有了信任就有了默契,什麽話都不用說的默契。


    季少川和王君陽扶住蕭公烈,心裏都替蕭公烈在哭泣。季少川用衣袖擦拭幹淨蕭公烈嘴角的血跡,對王君陽道:“我隻以為世上最苦的人是我,沒想到我卻是很幸福的了,我雖然家破,但是家人都還在。”


    王君陽點點頭,道:“失了武功我也難受過幾天,可是畢竟是暫時的。蕭公子武功這麽高,又能有什麽用呢。”


    二人攏著蕭公烈被梅大姐等人護在了當中,沒去關心戰場上的局麵,他們也是相信竹雲的。


    柳如絮見竹雲已成陣,道:“你的陣法困不住我,你連我姐姐都困不住,我比她功夫要好。”她說的堅定,但是也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實有點心虛,這個竹雲和情報裏的太不一樣了。


    竹雲笑了笑,道:“我不是曾經我的,她們也不是曾經的她們。”為了壓製思念帶來的痛苦,竹雲一直在不停的練功,更因為給季少川治療,內功得到了很大的考驗,如今她已經突破到了第九層,眼看就要進到中成境地了。四個大丫頭也在菊阿婆的敦促下,一直在刻苦練著功夫,雖然進步的不很多,卻也比在季家的時候強了很多。


    柳如絮看不得竹雲淡然的表情,加上已經臨身的壓力,終於不再說話,甩出了一麵盤大小的鈴鼓“砰砰”的敲打了兩聲,鈴鼓上的七對小鈸也“嘩啦嘩啦”的響動,然後就不住的嗡鳴。


    果然還是音法。


    竹雲受到的影響不大,四大丫頭卻變了顏色。


    那個鈴鼓的確是能震懾人心的,內功越弱的人受到的影響越大。


    柳如絮見到四大丫頭表情已變,知道自己的手段起了作用,當下飛身闖進了劍陣,隻要四個丫頭亂了心神,剩下一個竹雲並不可怕。


    竹雲知道其中關節,卻也沒有辦法,現在她可找不來一個封品品來亂了對方的節奏。


    五人圍住了柳如絮,五劍對鈴鼓,一時間倒也鬥的旗鼓相當。


    可是那鈴鼓一直在不停的響,四大丫頭的步伐也漸漸的跟不上了,她們一力的在護持竹雲不受傷,竹雲卻也在盡力的保護著她們。


    每當柳如絮露出空門,竹雲有機會刺上一劍的時候,就會有一個丫頭被鈴鼓之音給牽到劍前,竹雲隻能收劍,鬥來鬥去,柳如絮雖然被竹雲挑掉了一片衣袖,卻沒受傷,鈴鼓也是完好。四大丫頭卻都讓鈴鼓上的小鈸或多或少的傷到了,那小鈸上帶著鋸齒,劃出的傷口都是外翻著的,血流不止。


    更可怕的是,流出的血都是紅黑色的,顯然是中毒了。


    竹雲見到四大丫頭越來越支撐不住,索性收劍出掌,將內功推出了八成。柳如絮見如此威力一掌拍來,也不敢小看,生生撞開了一個丫頭飛身出陣。


    要不是丫頭們都中了毒,心神也極其不穩,她還真就出不去。


    柳如絮一出陣,竹雲便讓四大丫頭停了腳步,發下了解毒的藥丸讓她們去與梅大姐回合。梅大姐那邊雖然不是很緊張,但是為了要護著三個不能動武的人,也吃了一些小虧。


    四大丫頭本不想走,但是她們也隻留下隻能給竹雲增加負擔而已,所以吃了解毒的藥丸就去與梅大姐匯合了。


    柳如絮讓竹雲突然的一掌嚇得不輕,她心中明白如果讓竹雲拍實了自己必然受傷。


    竹雲抖了抖劍,對柳如絮道:“繼續吧。”


    柳如絮平了一下心中的波瀾,暗想:我功力在她之上,我招式也在她隻上,我還有音迷手段,何懼於她。可是越這麽想,她就越是心虛。她總覺得竹雲淡然的表情下藏著什麽恐怖的手段。可是實在容不得她多想,村長五人對上布日固德五人,已經漸漸的顯了頹勢,纏鬥下去必然敗北。那可是在組織裏呆了一二十年的供殺啊,居然就這麽落了下風。


    催動鈴鼓,節拍也越來越快,竹雲稍微怔了一下就又笑了。


    柳如絮見竹雲差點就被音色迷了,剛生出欣喜的感覺,卻發現竹雲又從音迷中清醒了出來,居然還笑了,手中不停的催動,就發現自己的節拍亂了,隻是一點點而已,但是的確是亂了。


    仔細一聽,竟然悠悠然然的,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也吹葉子的聲音。


    就是那種很淡很淡的聲音,竟然攪擾了自己的鈴鼓?這不可能!柳如絮大驚失色,索性停了鈴鼓仔細去聽那吹葉子的聲音,那不太成曲調的聲音越來越近,最後卻戛然而止沒有了下闕。


    正是迷惑之時,忽然院子的破木板門卻被人敲響。


    “叩叩叩”,很正常,不急不徐的。


    柳如絮看了看笑的更開心的竹雲,知道來人必是她一夥的,卻不能不應當,沒好氣的問了一句:“來人是誰!”


    “我!”門外的人回答的很簡單,就一個字,聲音低沉而堅硬。


    柳如絮咬牙暗罵,誰他娘的知道你是誰。


    不待再有什麽言語對答,那本就不甚結實的木門一下碎裂,木片砸落了一地,顯出門後那個墨綠色長衫的年輕人。


    來人麵龐有些黑,卻很俊郎,皺著的眉頭就仿佛全世界的人都欠他錢一樣。


    黑麵青年沒有看院中纏鬥在一起的眾人,大步就邁了進來,直直的朝著竹雲行來。


    認識他的人臉上都露出了笑容,即使在戰鬥中也難掩喜色。


    竹雲笑的最是歡暢,就如同孩子一般。


    竹雲竟然就扔下敵人柳如絮快步迎了上去,快樂的叫著:“師兄!”


    來人就是竹小蟲。


    竹小蟲冷聲冷氣的對竹雲道:“你這丫頭,沒受傷吧。”


    竹雲歡喜的搖著頭,道:“沒有。”


    竹小蟲捏著破爛的長劍對柳如絮道:“你得死。”


    柳如絮心道:怎麽你們師兄妹說的都是一樣的話。雖然不屑,但是卻更認真的對待了起來。


    這個竹小蟲沉穩的可怕。


    剛想說什麽,竹小蟲卻不看她了,問竹雲:“劍法練的怎麽樣了?”


    竹雲吐了吐舌頭,渾似未嫁的女孩兒一樣,不好意思的道:“就那樣,比以前好,但是好不了多少。”


    竹小蟲點頭,一副我就知道的樣子,無奈的道:“並劍吧。”


    竹雲連連點頭,並劍就是二人一起使用當初竹無心傳授的雙人劍法,因為竹雲一直練的不怎麽好,所以發揮不了多少威力,但是眼下她可以仗著內功犀利,配合著竹小蟲劍法的精妙,將柳如絮擊殺。


    柳如絮卻不想再逗留了,她很不懂為什麽自己的音迷手段就讓那吹葉子的農夫手段給破了,但是她明白,她一定鬥不過這對師兄妹,哪怕他兩和起來的內功不如自己,自己也得不了好。


    當下也不在猶豫,竟然腳尖一點掠了出去。


    她要跑!剛剛拔起一丈,背後卻疾來風聲。暗器!忙將手中鈴鼓甩出,去迎那暗器,本以為能逃脫,卻“轟”的一聲炸響,腦袋一下就蒙了,身體也被氣浪推出了幾步遠,還沒等穩定身型,就見兩道劍光閃過。


    慌忙之中扭轉腰身,把身體沉下,到了地麵堪堪站穩,後背就襲上了劇烈的疼痛,火燒一般,撕裂一般。


    江南霹靂堂的火霹靂!


    當初雷元從季家離開的時候,留給了梅大姐一些。


    梅大姐不喜,就給了菊阿婆。


    菊阿婆見竹小蟲來了,知道自己這邊勝算更大了一些,再見柳如絮要跑,抖手就扔出去了。


    菊阿婆是這些人裏武功最精,手法最老到的。她扔出去的火霹靂怎麽可能讓柳如絮情急中扔出的鈴鼓打飛。


    所以柳如絮被炸了下來,還受了很狼狽的傷。


    竹小蟲劍招沉穩,竹雲內功犀利,兩下配合把一個傷重的柳如絮徹底的留下了。


    柳如絮沒了鈴鼓,隻能憑著高深的內功對戰,雖然不能立時逃跑,卻也能支撐一段時間。


    可是她卻走神了,眼睛總是時不時的瞟向已經轉醒的蕭公烈。


    見到站起身極度虛弱的蕭公烈,心裏酸澀的高興了一下,可是再見到蕭公烈用十分擔心的眼神看著竹雲的時候,招式徹底的亂了,體內的氣息竟然也跟著亂了。


    罷了!柳如絮迎著竹雲和竹小蟲刺來的劍,突然收了招式,然後逆著經脈散出了一身功法。功法破穴而出,將竹雲和竹小蟲逼退,再看向她時,頭發徹底散亂了,披散著迎風擺動,飄飄蕩蕩中,眼見著生出了許多白發。


    蕭公烈也讓這個突如其來的變動吸引過去了注意,就見柳如絮如同夜叉一樣,渾身浴血的站在那裏,正對著他微笑,笑的很是淒涼,很是苦澀,很是真誠。


    竹雲和竹小蟲不再遞劍向前了,他們看了出來,這個柳如絮明明在有一戰之力的情況下,居然莫名其妙的就散掉了自己一身的功力。


    柳如絮見到蕭公烈看向了自己,好似很滿足似的,剛要說話卻哇的先吐了血撲倒在地,咳了好久才停了下來。


    竹雲似是明白了什麽,皺著眉想了一會,走到柳如絮跟前掏出顆藥丸遞了過去。


    柳如絮抬眼,見到的就是竹雲那副淡然的樣子,卻不恨了。


    竹雲對柳如絮道:“你這麽散了功力等於自絕,我救不了你,這顆藥丸能續你一小會的命,足夠你把想說的話說完。”


    柳如絮就著竹雲的手把藥吃了下去,不一會果然有了些力氣,站起身對竹雲說了句:“謝謝,沒想到居然是你最明白我。”說完就朝著蕭公烈走了過去。


    柳如絮的變故已經讓組織的人方寸大亂,竟然齊齊的露了敗像,與菊阿婆對上的當場就被殺了個透。


    菊阿婆空出身來,到梅大姐陣中將蕭公烈圈了出來,站在他身後護著,等著柳如絮的到來。


    柳如絮搖晃著身體,一步一步走的艱難,卻很堅定,眼中也隻有蕭公烈了,見蕭公烈一直看著自己,笑容快樂了許多。組織的人自顧不暇沒人去關心她,竹雲的人也不去阻攔她,就讓她一步一個趔趄的走到了蕭公烈的跟前。


    雖然蕭公烈仍是皺著眉,見到這樣的柳如絮卻沒有在開言譏諷,隻等她和自己說話。


    柳如絮終於走到了蕭公烈的跟前,慘然一笑道:“十幾年在一起,這卻是我和你最近的距離,可是馬上我們就要陰陽兩隔了,可是能死在你麵前我很知足。”


    “你......”蕭公烈不知道柳如絮為什麽和他說這些,隻是覺得這樣的柳如絮不像以前那麽可惡。


    “我真希望當初與你比試的時候,我沒有贏,那樣你就不會遭受那般的對待。你怪我嗎?其實你怪我也是應該的,可是我的確不知道如果你輸了就會......就會......”柳如絮竟然說不出口了,滿臉的愧疚,喘了幾喘又笑了,道:“你放心,當初辱你的人我都一一記下了,我給他們都下了毒,隻要我一死他們就活不了多久拉,再也沒有人會來侮辱你了,你開心嗎?”問完,身體卻已經支撐不住,癱軟了下去。


    “你......”蕭公烈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去扶住柳如絮,但是卻的確把她扶住了。


    柳如絮靠在蕭公烈的懷中,道:“做了使者就要去執行任務,就不能在組織裏等著你回來,這回答應做使者,也是為了出來尋你,嗬嗬......我終於知道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子了,下輩子我會做個好人,做個淡然的女子,然後再去找你......蕭公烈......蕭公烈......蕭赤空,我喜歡你.....你會記得我嗎......”


    蕭公烈看著懷中已經沒有入氣的柳如絮,掙紮了片刻,終於說出了一聲:“我會記得你,柳如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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