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刑警來過了。他們也是來看這些照片的。”小出說道。


    “哦,那他們看過這張照片嗎?”我迫不及待地問道。


    “嗯,這張照片嗎……”老人考慮片刻後說道,“不,這張照片他們沒看到。因為這張照片正好在下一卷底片的中間,要等整卷底片拍完後才能沖洗,所以來不及洗給他們看。”


    熱心的小出老人又拿出他拍攝的風景照要我欣賞,但被我委婉地拒絕了。我半帶著放鬆的心情回到家中。千鶴子在熊本站月台回眸一笑的照片已經給我帶來了沉重的打擊,但想不到回到家中,還要麵對更大的震撼。


    3


    有一封信丟在信箱裏,在白色信封上用秀麗的女性筆跡寫著我的名字和住址。翻看信封背麵。沒有地址,隻是清晰地寫著寄信人的名字——九條千鶴子。


    染穀萌子小姐:


    久未通信。我是九條千鶴子。你覺得驚訝嗎?其實,我沒死,我活得好好的。


    我完全明白你的計劃和你所做的一切。我從一開始就在注意你的行為了。你自以為做得十全十美,但實際上,按照完美的計劃行事,並取得完全勝利的,是我而不是你。


    為什麽說我是勝利者呢?且讓我說明理由。的確,到目前為止,事情完全按你所想的進行,警方的注意力也沒有轉移到你的身上。但你要知道,這一切是以我的死亡為前提。如果我今天還活著,把你的所作所為原原本本告訴警方的話,情況又如何?你平靜的生活是不是即將不保呢?


    你隻做錯了一件事情:就是沒有確認我是否真的死了。關於這個詭計,遠非刑警想得那麽簡單,而是一個天大的陰謀。但對我來說,事情雖然做得完美,卻有個不滿意的地方。我冒了那麽大的風險,卻得不到哪怕是一點點金錢上的利益。不過我還保留了一個牟利手段,那就是你。老實說,我也有我的打算。如果我把真相告訴警方,那就一分錢也得不到,而你家財萬貫。你既是有錢太太,又是謀殺丈夫和一個老太太的兇手。如果說你隻要付一千萬日圓就可以買到未來的安穩生活,應該是物超所值吧。


    我對金錢的要求僅此一次,當然信不信由你,但我不是說謊的女人。


    你不是很想了解藍色列車中發生的事情真相嗎?現隨信附上四月一日星期天隼號的藍色列車的車票,請務必親自搭車體驗。由於時問倉促,不能買到單人寢台車票。我因私人理由將在名古屋站上車。當隼號列車從名古屋開出後,請你移步到最前麵的一號單人寢台車廂,我會在一號車廂的走廊等你。實際上,置身隼號列車上,所謂身臨其境,就比較容易說明我的工作了。你隻要支付一千萬日圓的觀賞費,我就演一出再現真相的獨幕劇給你看。那麽,四月一日在隼號列車一號車廂見。到時我將說出一切。請向你的寶貝兒子問好。


    勿忘攜帶觀賞費!


    九條千鶴子


    又及:我隻有一個人。若你不是一個人來,我什麽話都不會說。而且,你和我隻是觀眾和演員的關係,我們不做任何商量。還有一點請注意:如果我有什麽三長兩短,記錄事件詳情的書麵資料就會自動寄給警方。信封上有郵戳,蓋的是名古屋印章,莫非那女人在名古屋?


    第二天是兒子畢業旅行的出發日。今天已經是三十一日了,我根本沒時間考慮該不該按千鶴子的指示去搭隼號列車。要是不搭車的話,我又有什麽辦法對付她?無可奈何之下,隻有去銀行取出現金一千萬圓。到了第二天,兒子去旅行了。這天下午,我將一千萬圓紙鈔分放在四個信封裏,又將這四個信封放人手提袋底部,然後叫計程車直奔東京車站。


    對我來說,這還是第一次搭乘隼號藍色列車。以前搭乘列車旅行都是搭新幹線列車。事實上我很少坐火車,我的人生基本上和旅行無緣。列車駛出東京車站,通過橫濱和靜岡後,我逐漸坐立不安。下一站就是名古屋。我開始後悔搭上這班車。懊悔自己在沒有弄清楚那女人用意的情況下就輕率地上了車。現在想起來,我一開始便利用那女人,導致了她被殺,然後又殺死她的母親,那女人的用意顯然是報仇。也許我就要死在這隼號藍色列車上了。我必須有充分的心理準備。隻是我死後,兒子一個人不知道會怎麽樣……


    我站起身來,慢慢地走向一號車廂。我想在列車到達名古屋前先作一番調查。一號車廂非常安靜,所有包廂的門都關著,通道上也沒有人影。我不覺得有任何異常。我想還是先回二號車廂吧,畢竟我不清楚那女人特地要我搭乘藍色列車的用意。如果隻是要拿錢,什麽地方都可以。要對我說明真相,也不一定非在藍色列車上不可啊。而且,還指定搭同一班隼號列車,那女人究竟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呢?好在對方也是個單身女人,我不認為在她背後還有男人或什麽組織給她當靠山。如果這樣的話,我倒願意接受她的挑戰。不過,我有兒子這個負擔,這是我最大的弱點。如果有人對英男下手,我隻能束手就擒。


    英男——想到他我就全身發冷。兒子此時此刻應該已經在鹿兒島了吧。莫非……這就是那女人指定我搭乘今天這趟車的理由嗎?今天是兒子畢業旅行的日子啊。那女人不會對旅途中的兒子玩什麽花樣吧?她不是說因為私人理由要在名古屋站上車,難道這理由是……列車的速度迅速減慢,看來就要到站了。窗外掠過高樓大廈和霓虹燈。名古屋終於到了。


    那女人一月十八日應該在這裏下車的。我的推測是,她在這裏下車後馬上搭乘新幹線折返東京。可是這個推測錯了。現在,那女人反過來在名古屋搭乘隼號藍色列車,這意味著什麽呢?真是個強悍的女人!她一定是為了向我證明什麽吧。


    隼號藍色列車駛入月台。我將手提袋放在膝蓋上,用手緊緊抓住,緊緊盯著夜色中的名古屋站月台。當緩緩前進的列車停下來的時候,那女人應該會登上一號車廂吧。


    我的臉貼著玻璃窗,凝視著月台。我相信不會看漏任何異常的情況,但看不到有人快步向一號車廂走來。列車完全停止了。我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沒有人!月台上任何地方都沒有九條千鶴子的身影。難道這是個圈套?我全身變得僵硬。我按照指示死心眼兒地來到這裏,實在是愚不可及。我見到好幾個乘客登上隼號列車,但其中沒有像是九條千鶴子模樣的女人。


    列車慢慢起動了,通過月台,名古屋消失在黑暗的後方。我想,自己是否看漏了什麽東西呢?不,應該不會看漏吧。不久當窗外變得一片漆黑時,我又擔心自己一定看漏了什麽東西。當然,那女人也有可能改變了預定的計劃。如果那樣的話,千鶴子就不會搭乘這班列車了。對!沒錯,我想。如果是這樣的話,眼前就沒有危險了。


    此時在我心中出現了稍稍的安全感。然後,這安全感顧著我緊繃的神經向全身擴散。


    於是我以意外輕鬆的心情站起身,決定去一號車廂作個確認。我緩慢地在通道上向前走,打開二號車廂門,可以見到照例是靜悄悄的一號車廂的部分走廊。繼續向前走,願神保佑我吧。經過車廂連接處,當我推開—號車廂門的時候,頓時明白自己實在太天真了。少許的安全感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高度的緊張感。我緊緊握住裝有一千萬日圓現鈔的手提袋,停下腳步。向前望去,在毫無人氣的走廊盡頭,站著九條千鶴子。好像時光倒流,九條千鶴子還是穿著灰色的短外套、灰色的褲子和灰色的毛衣,跟相機雜誌上的照片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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