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


    白發的少女平靜的拆解槍械。


    在數個小時前,林玄和她說過,讓她暫時離開王城。


    因為接下來有一定概率,會爆發一場凶險的惡戰。


    隻要林玄和洛薇娜兩人沒離開的話,那麽她自己獨自離開,不會被人懷疑。


    如果爆發了戰鬥她不會死,如果沒有爆發,那她也可以若無其事的回到王城.


    還是和過去一樣。


    這是那個人提前計算到,並以保證身邊人安全為優先的『計策』。


    可是,他卻沒有將自己計算在內。


    也許是做好準備,也許是從容自若。從結果來看,就是他再一次輕易的,將自己置身於危險的前線。


    明明不是戰鬥型的契靈。


    無論星見鏡璃也好,那名被討伐後疑似與其有舊的劍士少女,還是現在的洛薇娜,這甚至都是林玄自己找到的“戰力”。


    “結果,就算是和那名現身的皇帝,也是靠著言語便能周旋了麽。”


    輕軟的嗓音在夜幕中輕柔飄散,她輕輕的說道:“不愧是林玄,好厲害呀。”


    哢擦。


    聽著槍械拆解的聲音,這是令夏詩彌這些年來心情能平複的聲響之一。


    畢竟沒有多次刻劃術式的以太了,平時隻能練練射擊,練練半睡半醒射擊,練練倒吊在天花板上射擊.


    ——這次跟隨幾人,前來【魔臨淵界】深處,是夏詩彌自己主動的請求。


    在更早之前。


    林玄已經和她說過,那次在契靈級別評定過程裏,有某個他不能說的契靈,篡改了所有人的記憶。


    而她卻不在其列。


    這是在經曆了一係列的實驗後,對方確認了並不是巧合才告訴她的。


    也許是體質,或是其他的某些儀器尚不能檢測出的因素。夏詩彌第一次知曉,自己貌似擁有無視範圍性以太影響的能力。


    像是契靈給予的增幅,亦或是敵方實體給予的範圍控製。


    隻要不是實際傷害——而是透過『擾亂以太而影響的效果』,似乎都無法幹涉到她的體質。


    這下子先不說別的,夏詩彌倒是知曉了過去在學院時。


    有退休的一位教授看她勤學努力的模樣。


    特意找了契靈,想對她用權能來『開智』的行為,為什麽會沒有效果了。


    總覺得有點對不起當時自信滿滿,但最後卻垂頭喪氣的那個教授.


    不過。


    哪怕得知了這件事。


    夏詩彌也沒有驟然間被歡喜充斥,產生那種“啊果然我也是特殊的,這下要真正龍女歸來啦”的感覺。


    能無視影響又有什麽用呢?


    她很清楚,自己終歸隻是一名人類。


    那些實體對她用技能,那還是高看她了,隻需要一次平a就完事了。


    不過,在得知這件事情之後,她確實還是或多或少的.稍微開心了一點。


    因為,哪怕這種特殊的體質,極有可能是她以太天賦如此之爛,過去的七八年被以瑕疵品,偽物之類的稱呼蔑視的主因。


    可是至少現在。


    夏詩彌由衷的慶幸著,自己擁有這份特殊的體質。


    經過熟練後,隻要屏氣寧息,那麽就連契靈的感知都可以隔絕。而且諸如血月的汙染,似乎也不會造成太多影響。


    ——隻要繼續盡可能變強下去,那麽總有一天,她一定能幫上林玄更多的忙吧?


    “但是.現在還不夠。”


    在確認林玄那邊不會爆發衝突之後,白發女孩的視線回首。


    黑夜裏。


    幽暗的森海搖晃著。


    在王城的周遭,被其吸引來,卻瑟縮著不敢襲擊的淵血種。它們被人類的氣息吸引,睜著貪婪的瞳眸望向少女的背影。


    兜帽下,少女嫻熟地將遠程的狙擊模式,給切換改裝為了近戰的衝鋒槍,她從綁在大腿上的腿環抽出了短匕。


    淺白的長發發絲無聲的垂落,嬌小的身形低伏,平靜的緋眸在夜色裏如月清冷。


    林玄說過,在下次會和之前回去就好。


    那麽現在的這點空閑時間.作為學院裏的優等生,自然得『自習』了。


    “我也必須,更加努力才行呢。”


    夏詩彌輕聲低語。


    =====


    所謂的勇者是什麽呢?


    在世界遭逢重大危機時,整個文明如將傾的大樓時,遮天蔽日的海嘯即將砸下。


    有人卻能夠站出來。


    舉起寶劍,成為那個高個子。


    那個人會扶起傾倒的大樓,那個人會從中擊穿遮天的海嘯。


    於是,眾人便會將其稱為天命之人,便會把其視為文明的希望。


    再後來.


    那個人也許會成功,比如說成功斬殺了【深淵】的魔王,讓這侵蝕世界的災禍,極為漫長的延緩。


    又或許那個人會失敗。


    在臨近勝利的那場戰役裏,因為不講道理的暗算與偷襲。眼看距離曙光一步之遙,最後卻失敗了,功敗垂成。


    然後迎來最大的清算,在絕望下的人類因為恐懼而遷怒,指責那個人負擔了大任,最後卻失敗。


    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其身上,最後卻慘痛的導致了戰線的崩潰。


    不得不動用一個世紀的漫長來遺忘。


    來洗淨那個人沾染的因果,為了在遙遠的未來,保留再次重續物語的可能。


    ——這是屬於『勇者』的結局,好結局或是壞結局都會存在。


    然而,不論結果如何。


    屬於“世界”的故事都沒有結束,完結的隻是“個人”的物語。


    哪怕被眾人視為勇者的人,以何種方式,在何種地方死了.


    終究,整個世界也還會繼續運轉下去。


    被成功的勇者拯救過的世界,最後還是迎來了崩毀的結局;哪怕失敗的那名勇者,世界最後也還是找到了繼續運行的活路。


    當兩者都見證過後,仿佛能夠感受到天命的必然性。


    好似一切皆有定數。


    “好了,這下就結束啦。”


    伴隨龍卷風中,輕快的話音落下,恍若要連天際都貫穿的光芒轟然墜落。


    直接了當的將襲卷大地的風沙。


    其唯一的核心給貫穿。


    身穿著簡便鎧甲,粗麻的布料被狂風裏夾雜的碎石,給撕扯的四處漏風,露出了小腹雪白的線條與弧度。


    因為熟練的運動而充滿了活力,但卻又柔軟而修長,沒有任何肌肉的凝滯。


    在陽光的折射下,雪白的耀眼。


    “真是的。”


    因為象征對於風災的恐懼——【幻獸·狂嵐的災獸之核厄比魯】消散,少女失去了乘風而起的勢頭。


    從數百米的高空中直墜而下。


    在漫長的墜落裏,她低頭看著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料,和散開飄舞的長發。


    歎了口氣:“為了節省以太,就連『武裝』都隻能幻化出一件武器,哪怕過了一百多年也還是不習慣啊。”


    仔細想想,那短暫的十幾年真是難得打了一場富裕仗。


    不但在前線戰鬥的時候,有人能夠指揮她該怎麽做,往哪裏打。詳細且簡潔的說明勝利標準是什麽。


    而在回去駐守基地的時候,那個人還會把治療的東西都準備好。破碎的衣物靠以太修,損壞的兵器他也有材料補齊。


    那個隻需要泡澡就能恢複暗傷的泉水究竟是什麽原理呢?


    對於曾經被稱為【勇者】的緹拉而言她確實很懷念那些歲月。


    畢竟,她成為傳奇的那輩子。


    當時那個小國家的王隻發了她十枚銅錢,她穿著粗麻的村衣和拿著木棍,頂著人頭一個廉價勇者稱號就直接啟程了。


    數百米的墜落即將接觸地麵。


    緹拉翻轉身形,她淺綠的長發散落在她的身後,纖細的腳尖向下。


    原本穿著長靴也被狂風給撕毀,赤裸的雙足觸及堅硬的地麵。


    緊接著——


    當柔軟的足底觸及後,大地毫無還手餘地的崩碎了。


    在轟隆巨響,以及漫天煙塵散去後,站立在凹陷了四五米的深坑裏。


    淺綠長發從脖頸旁垂落而下,被視為勇者的少女打了個嗬欠,她裹了裹剩餘的殘衣,將瞳眸懶散的像周遭張望。


    “嗯比起原定的討伐時間,還要再早上了一天半的時間。”


    “果然呢。”她伸了個懶腰之後,幹脆地躺在了這龜裂凹陷的深坑裏,讓陽光能夠照在她的肌膚上。


    她視線看向天空,輕淡的笑笑:“在再一次的【天命加身】以後,連之前反叛世界後損失剝奪走的戰力。”


    “現在都願意還給我了嗎?”


    說完後,緹拉閉起眼,就仿佛真的在享受這難得加班爭取來的短暫休假。


    在這深淵的深處,被【幻獸】占據的被視為禁區的災厄裏。


    曾經在兩個文明都被視為英雄過,曾經擁有勇者名號的少女,她垂眸小憩,從爭分奪秒的“救世”裏脫離了出來。


    但閉眼還不稍片刻。


    緹拉的眉頭就不快的蹙起,片刻之後,她輕歎口氣。


    睜開了眼睛,從深坑裏坐了起來。


    “我憑自己的本事,爭取到的假期.”


    她平淡的目光抬頭望天,“你現在卻不讓我休息?就讓我去立即執行下一項任務?”


    若有似無的聲音,進入了她的耳畔。


    緹拉很清楚那是什麽。


    作為勇者,她是上天選中之人,受到天命的庇護。


    那個聲音會指引她的前路,讓隻是普通村民孩童的她離開村子,前往王國成為勇者。


    讓不熟悉戰鬥的她,能夠屢屢化險為夷,能夠將陷落的村落給拯救下來,能夠前往必死深淵的深處。


    她是勇者。


    讓曾經被送予了上千人的稱號,最後成為了她一個人的代稱。


    “算了.也無所謂吧。”


    從深坑裏站起,話語隨意的呢喃,緹拉拍了拍身上被土石給沾上的傷口,從深坑裏跳了出去。


    在深坑之外。


    遍地,都是死去的淵血種,因為仰賴【幻獸】周遭特殊的環境而生,它們會阻攔在任何討伐者的身前。


    “讓我想想我放到哪裏去了”


    自言自語著,緹拉從這片由她親手殺出的血海裏走過,在某處的屍體堆前停下。


    仰頭看向剛好阻攔在前路的巨石怪。


    她的右手以太的流光閃爍,最終凝聚成一柄切肉般的小刀,隨意劈落。


    在漫天爆炸的石堆,少女繼續向前,蹲下身來找到了她準備找的事物。


    “啊,果然是被擋住了,我就說應該是埋在這附近才對。”


    “還好剛剛破壞地形的時候,刻意沒往這邊引。”


    少女伸手將埋在地上的小土堆掀開。


    裏邊,是一套『衣物』。


    璀璨鑲嵌在發箍上的寶石,那是傳國珍寶的象征;英姿颯爽的分離式高潔戰裙,那是物語裏勇者的穿著。


    寶劍是當年從石頭裏拔出來的,雖說它的唯一特攻隻有斬殺魔王,她當年就淘汰掉了,不過這也是每個她雕塑必有的特產。


    緹拉蹲下,嘴角若有似無的嘲弄,輕哼著小調。


    在這片孤獨一人的屍山血海,將過去自己作為【天命勇者】的打扮穿上。


    這套衣物上充滿了整個世界的賜福。


    用某個人的話來講——就是這套衣物,加的屬性還不錯。


    不過對緹拉而言,在篤定自己能夠打贏的戰鬥,又沒有其他人旁觀需要注意形象,她還是討厭這麽繁瑣的衣物。


    更喜歡穿著輕便舒適的衣物來。


    畢竟最初踏上勇者之路,還沒有背負什麽使命啊期待什麽的時候。


    她僅僅是想要獲得力量的時候,穿的也是一身破爛的衣物。


    不過能夠一直跟到死境,見識過她不是穿著『勇者套裝』戰鬥的,也隻有那唯一的一個人就是了。


    “竟然現在就讓我回那個王城.唉,沒有魔法的情況下,這路好遠啊。”


    緹拉在穿好了衣物後,重新成為了那被數千年來傳頌的勇者。


    她頭戴鑲嵌有寶石的美麗發箍,將淺綠的長發束成了俐落的馬尾,輕便的鎧甲裏是力量感的輕盈線條。


    腰係寶劍,少女的側顏是無論男女皆能感受到其魅力的颯爽。


    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她現在那明顯缺了幾分幹勁,試圖和不存在的某物討價還價的表情。


    “反正都是順路,不是還有幾隻在外麵肆虐的【幻獸】麽?反正總歸到最後都得是要討伐的吧?”


    “和那名皇帝對話很麻煩.我應付不來那種既霸道,但卻在奇怪的地方莫名有堅持的人。”


    “就不能讓我再多繞點遠路,再拖延一兩個月再回去麽?”


    提不起幹勁的話語,向著空氣中哪也不存在的地方,述說著。


    最後緹拉像是聽聞了什麽聲音。


    她最後歎了一口氣。


    “好吧好吧.總之就是現在必須要回那王城一趟是吧?”


    “沒辦法,我回去就是了。”


    雖然說這種突然改變的天命,每次發生都沒什麽好事。


    不過現在的話也已經無所謂了。


    曾經,第一次。


    她順應著這份天命,去討伐魔王,認為自己拯救了世界。


    但是當再次睜眼醒來後,她第一時刻知曉的事,自己的世界毀滅了。那【深淵】依然成為了最後的災禍。


    而第二次。


    她選擇了違抗了天命——哪怕被反噬也選擇成為那個人的契靈,想見證新的一名勇者,去拯救他的世界。


    但是結果來說


    那個人死了,自己沒有救下他,再一次重複了失責。


    所以。


    哪怕在三十多年前,因為過去對天命的反抗造成了靈體損毀。為了延續下去,不得不再次回到魔臨淵界的深處。


    而現在,又一次被賦予了【勇者】的職責。


    恐怕在聯盟那裏,應該成為了通緝對象,被視為和特殊個體一樣的存在也不意外。


    可是


    作為兩輩子都沒有達成使命,一名“失格的勇者”來說。


    拯救曾經的世界,作為對過去使命失敗的贖罪。哪怕需要戴上行動的鐐銬,再一次聆聽世界的聲音。


    反正沒什麽可以失去的了。


    能不必思考太多,這樣也好,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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