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一站在斬天劍上,眼簾低垂,半點來時的精神都沒有。


    劍閣給他的打擊,不亞於殺他一次。


    信仰不是坍塌,是被拒絕,被奪走。


    這換誰都不會好過。


    “我回去該如何交差……任務失敗,會有什麽後果?”


    劍一突然想起,年幼時,曾經有一個年長他很多的玩伴。


    劍十一。


    劍一的劍術,是劍十一傾囊相授。


    可以說,沒有劍十一,就沒有如今的劍一。


    劍十一,不在乎這個小娃娃年紀有多小,一邊嚴厲教導,一邊率性玩耍。


    但,一次任務之後,他再沒有回來。


    如此強的一個人,甚至是,劍八指定的下一任劍奴之首,就這樣人間蒸發。


    所有劍奴閉口不談,劍十一的位置空出來。


    劍七成為六劍奴之一。


    其實,劍一明白,劍十一很可能已經死掉。


    但,他不願意相信。


    這事,往往不是人想的那麽簡單。


    劍一以為,劍十一是戰死,是屠魔的榮耀,是因護衛蜀山的職責而死。


    但實際上,他不知道的,劍八都知道,是他讓全體劍奴閉口不談,對劍一絕口不提的。


    劍十一,因放走一個凡人,被蜀山處死。


    北方屠魔任務重中之重,蜀山從劍奴裏挑選出,最優秀的兩名劍奴。


    劍八,劍十一。


    跟隨屠魔隊伍的,除去兩名劍奴。


    還有,已死去的執法堂長老熊墨和季迎山及十幾名內門弟子,二十幾名外門弟子。


    浩浩蕩蕩的隊伍,從蜀山一路北山,來到北境荒原,北原巨魔的老巢。


    北原巨魔,在北方割據一方已三十個年頭,實力雄厚,兵強馬壯。


    蜀山的屠魔隊伍,像是一支送死的隊伍。


    初入北原,一行人和前來阻攔的魔教兵馬打了個照麵。


    沒幾個呼吸,就死掉七八個外門弟子。


    這些平日裏,還算是外門翹楚的天驕之子。


    在魔教傾軋的巨劍下,劍碎人亡,連個全屍都沒有留下。


    兩個劍奴站出來。


    劍八七星劍在手,行如霹靂,刺如閃電,移如疾風,撕開一道突破口,殺出魔教的包圍圈。


    劍十一七星劍作刀,扛在肩頭,披荊斬棘,所向披靡。


    一把長短寬窄都不如刀的長劍,愣是被用成斬馬刀。


    一斬下去,人頭落地,血濺三尺。


    魔教小股部隊被徹底嚇傻,戰意全無,慌忙撤退。


    劍十一和劍八追出去三十裏,剿滅八人,凱旋。


    這算是,此行的第一個好消息。


    但可惜,喜事總不會成雙。


    本以為擊退魔教,接下來進入北原將會是一片坦蕩。


    結果到夜晚,北原的氣候突變。


    夜晚冷雨冰下,蟲群多如發絲。


    這麽個環境,對在蜀山四季如春之中,嬌生慣養的弟子來說,無異於是災難。


    寒冷自不必說,一行人帶的棉衣都不夠厚,需要用真氣取暖。


    蟲群又是一大麻煩,更需要不停劈砍揮劍。


    一些弟子扛不住消耗,蹲在地上凍死。


    一些弟子被蟲群纏住,半晌功夫被吸幹血。


    等蟲群消退,太陽已從地平線上冒出頭。


    眾人沒法前進,靠著蜀山羅盤指引,尋到一處,僅有十幾人的村莊。


    北原的民風十分彪悍,對外來者,兵戎相見,一言不合就開打。


    三個弟子負傷,一個弟子耐不住性子,揮劍殺死一個揮舞爬犁的老漢。


    這算是,開一個壞頭。


    一行蜀山隊伍,已分不清到底是正還是邪?是人還是魔?


    滿腹恨意的老漢遺孤,一個隻有八九歲的小丫頭。


    她偷偷拿走老漢畫的地圖,連夜找到魔教駐紮地。


    北原魔教,有自身原則。


    當地的村莊交糧,就保太平。


    小姑娘把情況一說,魔教隊伍星夜出動,一百來號人氣勢洶洶,快要把山踏平。


    蜀山一行人不是毫無防備。


    在魔教隊伍進入村莊時,季迎山布下的落雷陣被激活。


    多達九十道落雷,將魔教隊伍衝散。


    兩名劍奴從陰暗處,突發冷箭,殺敵於無形,箭矢用盡,持劍而出。


    兩道身影在月色下,如同鬼魅夜行。


    所到之處,盡是皮開肉綻,骨肉分離。


    蜀山隊伍損失十位年輕的內門弟子,外門弟子全部死光。


    季迎山負傷,因與魔教小頭目單挑,技不如人,被一刀劃破右肩。


    魔教之急已消,一行蜀山隊伍抓住村民。


    季迎山在這兒,算是擁有半個指揮權。


    “這些人留下來,隻會通風報信!囚禁他們。”


    熊墨點頭默認。


    兩個劍奴沒有選擇的權利,隻能照做。


    但,剛一聚攏人群,這些村民就暴起反抗。


    季迎山手起刀落,砍死一家三口。


    剩下三五個人,外加一個小丫頭。


    小丫頭耿直,惱怒之下,說出通風報信的事實。


    “你們殺死我爹,留下我和我娘倆人,如今還在殺人!”


    “你們這些該死的外鄉人,就應該被聖軍砍頭,掛在樹上祭天!”


    “若是我活下來,定讓更多聖軍前來殺你們!”


    她娘親慌忙捂住小丫頭的嘴巴,卻被誤以為是要動手。


    又是季迎山,一劍穿心。


    小丫頭看著兩個站在一旁,默默無聞的劍奴,破口大罵。


    劍八沉默地站在一邊,無可奈何。


    季迎山惱怒,拔劍欲刺。


    天星劍寒光一現,當啷一聲,砍在劍十一的七星劍上。


    “季長老,濫殺無辜,是魔所為。”


    “她隻是個小丫頭。”


    季迎山收劍,一掌拍過去,卻被劍八擒住。


    “季長老,這次我們的任務是討伐北原巨魔!”


    “如今打傷劍十一,你能保證,你活得下來嗎?”


    季迎山冷哼一聲,收起天星劍。


    “劍十一,你的所作所為,與協助魔教,別無二致。”


    “執法堂熊長老在這裏,有你二人的奴契和紅黑薄。”


    “回去之後,我會如實和掌門反映。”


    季迎山甩甩袖子,去包紮。


    接下來的三天,眾人重振旗鼓,殺進魔巢。


    但,北原巨魔豈是那麽容易被討伐?


    眾人碰一鼻子灰。


    季迎山差點被斬斷肩膀,熊墨斷劍而逃,靠著兩個劍奴拚死,殺出一條血路。


    到底是敗了,敗得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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