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溫小姐知不知道,在小姐剛出生的時候,我們的母親曾私下交換信物,為我們二人訂了娃娃親這件事情?”


    宋嘉言一邊說,一邊留意著溫玉的表情,但溫玉的目光和神情始終未變,而且也不說話,仿佛不曾察覺到他這句話事實上是個疑問句似的。為了不致於冷場,宋嘉言隻能繼續往下說道:“我一直不知道這件事情,在我知道的時候,親事已經退了,溫小姐也已經進了丹寧伯府。”


    “溫家的事情,我大體也是知道的。而且君子信諾,一言九鼎,在這個時候退親,實在是千不該萬不該。我也不想在這事上多作辯解,隻是希望溫小姐能夠理解,我家絕不是欺你溫家失勢,從而嫌棄溫小姐。怪隻怪我與瑞堇公主有了情份,父母也是出於愛我之心,才替我出麵,做了那落井下石的小人。”


    宋嘉言滿麵愧疚:“不管怎樣,這事錯在我們。溫小姐但有什麽,還請直說,我一定盡力而為,至於其他……唉,我實在是無顏以對。”


    溫玉聽宋嘉言說完,心中忍不住感慨這果然是個心地純善的好孩子。他認為是因為他與公主有了感情,父母不想拆散他們,才甘擔毀諾的罵名,出麵退親。在他心目中,所有人的用意都是好的,錯的始終是自己。不像宋懿行,當初直接便說是他們侯府欺貧愛富了。不過,一心認為世界太美好,卻不是件好事。


    “依宋公子所言,我家是不願意退親的嗎?”溫玉款聲反問。


    宋嘉言呆了一呆,似乎不曾想到溫玉會有此一問。雖然母親跟他提過當初贈與溫家當信物的玉鐲溫家不肯歸還,但是溫如韜卻是簽了退婚書的。而且自那回之後,溫家便不再上門,外邊也不曾有關於此事的傳言。所以,溫家究竟是何意,他卻也是不清楚的。


    “這件親事訂的時候,我才剛剛出生,後來便去了青州。這十幾年來,我與宋公子素未謀麵。就因為父母的一時之約,兩個素不相識的人便要結成夫妻,宋公子不覺得太荒唐了麽?”


    “溫小姐的意思……也是不願、結這門親的麽?”宋嘉言聽出溫玉話中的意思,心中有些驚奇、有些欣喜,又有些莫名的失落。


    溫玉不答反問:“倘若當初退親之前,令高堂找宋公子商量,宋公子也是傾向於退親的吧?”


    “這……”宋嘉言看看溫玉,愧疚而艱難地點點頭。雖說退親之前他並不知情,但是知道後,他也是默許了這件事情的發生,並沒有想要去挽回或者改變什麽。


    “由己及人,宋公子不想娶一個素未謀麵的人,我還不願意嫁一個沒見過麵的陌生人呢!說句不好聽的話,這天底下又不是宋公子一個好男兒,誰都要巴巴地嫁給你。再說了,寧欺白頭翁,莫笑少年童。說不定,過個兩年,我還能進到宮裏當娘娘呢!”


    溫玉用天真的口氣說完,便見得宋嘉言一愣一愣的。她若真嫁給皇帝當了娘娘,那不就成了他的丈母娘了?!宋嘉言呆怔了半晌才醒過神來,神色複雜地說道:“溫小姐天真無邪、快人快語,一語點醒我夢中之人,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過,溫小姐並沒有因為此事,對我、對盛陽侯府心存芥蒂就好了……”


    溫玉眼珠子一轉,忽而計上心來,脆聲說道:“宋公子倘若還是覺得在這件事情上,對我、對溫家有所愧欠的話,那麽……就把花草集轉給我吧!”


    “花草集……”宋嘉言又是一怔,怎麽又扯到花草集上去了,暗歎眼前這小姑娘的思緒跳得太快,自己實在是跟不上。


    “是呀!宋公子的花草集又不招人,宋公子不來,便一直閑置著。況且平日裏種種草養養花,也沒必要占去一個社團的名額麽!不如散了把名額讓給我,我組個其他社。宋公子倘若願意,便來掛個執事的名,每天照例可以養花種草。宋公子倘若事忙,過不來,我也可以幫忙照料。當初宋公子說的養花方法,我都記下來,不會出現紕漏的。”


    宋嘉言沉吟片刻,問道:“溫小姐要組個什麽社?”


    “暫時還沒有想好。”溫玉心想肯定要是能賺錢的社,而且賺得要比八卦社要多、要快。


    宋嘉言輕頷首:“那春假這幾天,溫小姐好好想想,組社的時候要寫清是什麽社的。到時候倘若對不上,會被勒令散社的。”


    聽他所言,看來是答應了,溫玉連忙喜出望外地道謝。宋嘉言從旁看著她歡喜的模樣,心想果真還是年紀小,沒有太看重婚嫁的事,隻一心想著玩樂。沒有感情的煩惱,無憂無慮地,真讓人羨慕。不過將話都說開了,卻也是好事。不再藏著掖著,大家今後便是普通同窗了。


    對於宋嘉言而言,溫玉能詩能畫,談吐不凡又有大胸襟,幾次接觸下來,頗有惺惺相惜之感。而溫玉呢,覺得宋嘉言生地善良,性情灑脫,見多識廣,也想交這麽一位朋友。原本因為訂親退親之事,心中總覺得膈著什麽,也曾小心眼地想過,會給宋家好看什麽的。如今說開了,大家解了心結,便像多年好友一般,說起事來。


    溫玉喚了小丫環過來換了熱茶,宋嘉言在桌前坐下,關切地問道:“聽聞溫小姐又離了劉家……不知道現在溫家景狀如何,月前恩科開考,溫伯父可曾趕上?”


    “沒有呢。”溫玉遺憾地說道。“我們進京晚了,那時恩科舉薦的名額已經不多了。雖然伯府的四叔到處幫我們去求了,但到底還是沒有求到。”


    宋嘉言慨然道:“早知如此,我那倒有個名額……”他的名額自是公主幫他尋來的,隻是他不願求取功名,便放在那裏白白浪費了。


    “無妨呢!”溫玉說道。“我爹爹準備去參加明年的正科,正好趁這段時間溫習功課。所謂厚積方能薄發,到時候若能一舉登第,那與宋公子便是同年了呢!”


    宋嘉言哂然笑道:“不要說得好像我一定能夠金榜題名似的。”


    溫玉淡然笑笑:“宋公子還是沒有下定決心去科舉麽?”


    宋嘉言低眉看著杯沿,默言不語。溫玉發現一提起科考之後,他就沉默了,看來此事果真讓他煩惱非常。溫玉從旁說道:“假如宋公子實在不願,不妨再與公主說說。倘若你真的被勉強去考了科舉,入了仕途,那麽那個宋嘉言,就不再是她現在所喜歡的這個宋嘉言了。”


    “不再是……我了麽?”宋嘉言沉默半晌,慨然歎道。“溫小姐雖然年紀小,出言卻每每能發人深省,實在讓人驚歎,再次拜謝。”


    見他作勢要行禮,溫玉連忙伸手虛扶,說道:“宋公子不必客氣。”話音未落,水榭外麵便響起了一個驚奇的說話聲:“大哥,原來你在這裏!讓我好找!”


    聽到這個聲音,溫玉便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這裏分明是個格外幽僻的地方,怎麽一個兩個的,盡往這裏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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