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的評價,對李訓還稍微好點,對鄭注則出奇的低。其實,鄭注並非像很多人說的那樣是個隻知黨同伐異的小人。舉個例子,當初,文宗以鄭注為太僕卿兼禦史大夫,鄭注擔任新職前舉薦了倉部員外郎李款接替自己的舊職。


    文宗說:“鄭注啊,這李款以前曾向我彈劾過你。”


    鄭注答:“加臣之罪,雖於理而無辜;在款之誠,乃事君而盡節。”


    這話也是響噹噹的。由此可見人性的複雜,任何一棍子打死的事都是不可取的。最初,鄭注隻是個飄零江湖的郎中,但無常的命運與個人的奮鬥,把他一步步推到時代舞台的中央,並最終讓他成為一個悲劇性的人物。


    “甘露之變”失敗了,主要原因在於李訓,首先沒執行更穩妥的鄭注的計劃,其次用人不當,韓約之類皆不堪大任。這是歷史的定數,又充滿了偶然,乃至於詭異。那是事變爆發前多年,“鄭注大和初赴職河中,姬妾百餘盡騎香氣數裏,逆於人鼻。是歲,自京至河中所過路,瓜盡死,一蒂不獲”。由於鋪天蓋地的香氣的襲擊,自長安至河中的瓜都死了。是不是預示了幾年後“甘露之變”的結局?


    “甘露之變”對晚唐士人的心靈影響太大了。


    事變發生後,退居東都洛陽做“中隱”閑官的白居易一聲嘆息,他的很多同僚都死於事變,包括當初打擊過他的王涯。懷著複雜的心情,詩人寫下著名的《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感事而作》:“禍福茫茫不可期,大都早退似先知。當君白首同歸日,是我青山獨往時。顧索素琴應不暇,憶牽黃犬定難追。麒麟作脯龍為醢,何似泥中曳尾龜。”


    當初,剪除宦官集團的過程中,鄭注、李訓曾將一個叫田全操的宦官貶到外地,隨後通知當地官員,令其將田秘密決殺。但很快“甘露之變”爆發,田全操得以脫險,隨即返回長安,並在路上揚言:“我入城,凡儒服者,無貴賤,當盡殺之!”此日,田全操入金光門,整個長安朝廷一下子就亂了,很多大臣認為宦官又要大肆殺人了。當時,新任宰相李石、鄭覃正跟大臣們在血跡未幹的中書省議事,聽到田全操入城後,轉眼間在座大臣跑了一半兒。鄭覃也想跑,但被李石製止。李石找到仇士良,道明此事。仇或真或假地安慰了幾句,說有他在,姓田的傢夥斷不敢鬧事。


    田全操雖然沒鬧事,但仇士良卻沒放過李石,因為這位新宰相有點不怕他,多次跟他針鋒相對。為此,仇士良派刺客在李石上朝途中進行截殺,李伏在馬上一路奔回府邸,在門口又遭刺客第二輪襲擊。雖然李石逃過一劫,但把滿朝大臣嚇壞了,轉天早朝時,文武百官來了幾個呢?九人而已。李石最終屈服,向文宗辭職,自求到外地做官。就連當初平定藩鎮的著名宰相裴度,也萌生就此歸隱之意。


    “甘露之變”改變了唐朝大臣和士人們的心靈格局與走向。事變前,士人們還有抱負,積極用事,欲恢復盛唐景象;事變後,則完全消沉,基本上都退守自家庭院和內心深處了,從士風到詩風乃至整個社會氣象都為之一變。看劉滄《秋日過昭陵》中所寫:“那堪獨立斜陽裏,碧落秋光煙樹殘。”消沉、傷感、麻醉、追憶、無力感和等待日落的心情,是“甘露之變”後的晚唐時代的一切風格所在。


    但就是在人人自危、畏宦如虎的亂局下,文士李玫在其誌怪筆記《纂異記》中寫下意蘊深遠的“噴玉泉幽魂”一篇:“會昌元年(公元841年)春,孝廉許生下第東歸,次壽安,將宿於甘泉店。甘棠館西一裏已來,逢白衣叟,躍青驄,自西而來,徒從極盛,醺顏怡怡,朗吟雲:春糙萋萋春水綠,野棠開盡飄香玉。繡嶺宮前鶴髮人,猶唱開元太平曲……”


    說的是,唐武宗會昌元年之春,許生考進士不中,東歸家鄉,過安陽壽安山,欲投宿於前麵的甘泉店。未至店,遇一白衣叟,在隨從簇擁下,乘青驄馬自西而來。許生催馬跟進,問其姓名,白衣叟笑而不答。許生跟在後麵,走了二三裏,天色已晚,來到當地名勝噴玉泉(白居易有詩《題噴玉泉》:泉噴聲如玉,潭澄色似空。練垂青嶂上,珠瀉綠盆中。溜滴三秋雨,寒生六月風。何時此岩下,來作濯纓翁)。這時候,白衣叟回頭道:“有幾位名士,在今晚於此泉下追憶舊事,我昨天被通知參加聚會,你不可再跟著我了。”


    許生好奇,執意尾隨,到噴玉泉邊,下馬後,伏於糙叢中窺視,見有四位男子現身於泉邊園林中,一位神貌昂然,一位短小精悍,一位高大少須,一位清瘦機警,四人皆服“金紫”。“金”指“金魚袋”,“紫”指“紫色官服”。唐規中,朝臣官服分四種顏色:紫色一、二、三品;緋色四、五品;綠色六、七品;青色八、九品。同時,佩戴相應的彩帛製作的“魚袋”。按規定,一、二、三品官佩“金魚袋”,四、五品佩“銀魚袋”。以此推斷,幾位官職都在三品以上。他們坐於噴玉泉的石磯上,等來了白衣叟。


    四人齊聲說:“玉川,為何來遲?”


    白衣叟說:“時才遊賞,歇馬館亭,見有詩題在柱上,吟詠了很長時間,故而來遲。”


    一人問:“什麽詩能如此吸引先生?”


    白衣叟說:“詩作者的姓名不可知,但詩意與在座的遭遇有些相同。詩是這樣的:浮雲悽慘日微明,沉痛將軍負罪名。白晝叫閽無近戚,縞衣飲氣隻門生。佳人暗泣填宮淚,廄馬連嘶換主聲。六合茫茫悲漢土,此身無處哭田橫。”


    四人聞聽,以袍袖掩麵欲哭。


    白衣叟與四人飲酒,幾巡後嘆息聲未絕。他們各自作詩感懷,似追述難忘的往事。詩成後,大家吟詠,間或長號,聲動山穀。不一會兒,接他們的侍從來了。幾人相視無言,唯有淚流,攀鞍上馬,如煙霧般消失在許生的視野裏。


    後許生從糙叢爬起來,上馬尋舊路而去。將近黎明時分,抵達一旅店,女店主問他為什麽冒夜而行,許生把自己遇見的都說了出來。女店主說:昨夜三更,有騎馬者來我店買酒,難道是他們?說著,她打開錢櫃,發現昨晚收下的都是紙錢。


    在這個故事中,四人形貌特徵切合遇難的李訓、王涯、賈餗、舒元輿四宰相:“長大少髭髯者”指李訓;“消瘦及瞻視疾速者”指王涯;“短小器宇落落者”指賈餗;“少年神貌揚揚者”指舒元輿。


    至於那位“玉川先生”即白衣叟,有可能是著名詩人盧仝的鬼魂。盧仝是王涯的朋友。“甘露之變”爆發前一天晚上,盧仝偶然留宿於王涯家,及至二十一日事變爆發,神策軍到四名宰相府邸大肆搜捕,盧仝正好被堵在家裏,就這樣糊裏糊塗地被殺。


    甘露喋血後,雖朝臣畏宦官如虎,但手握重兵的藩鎮不吃那一套,昭義軍節度使劉從諫(手刃淄青節度使李師道的劉悟之子)就上書朝廷質問:諸宰相為什麽被殺?罪名是什麽?即使有罪,也應由朝廷處治,宦官有什麽權力派兵捕殺?劉從諫還直接列舉仇士良的罪責,甚至稱:若朝中宦官繼續凶頑,他將發兵長安。詩人李商隱為此寫下《重有感》:“玉帳牙旗得上遊,安危須共主君憂。竇融表已來關右,陶侃軍宜次石頭。豈有蛟龍愁失水?更無鷹隼與高秋!晝號夜哭兼幽顯,早晚星關雪涕收?”在詩中,表達了詩人對事變的痛惜和對劉從諫的支持。在劉的威脅下,仇士良才漸消氣焰。


    李世民之死或玄武門之箭


    貞觀二十三年(公元649年)五月二十六日,唐太宗李世民暴死於長安翠微宮含風殿。在死前,他或許會想起高祖武德九年(公元626年)六月初四的那個遙遠而悶熱的早晨。在那一天,世民再次披掛上馬,佇立於皇宮玄武門。隻不過這一次絕殺的,不是割據的群雄,而是他哥哥太子建成和弟弟齊王元吉。


    在講“玄武門之變”的某個細節之前,先看看多年後李世民本人的死亡真相。


    李世民死時隻有五十歲(隋開皇十八年十二月戊午出生,轉換成陽曆是公元599年1月23日)。在貞觀十九年(公元645年)征高麗前,世民身體是非常好的。唯一有點問題的是脾氣日益暴躁。這跟一起似有似無的政變有直接關係。


    侯君集在為李世民打江山的淩煙閣“二十四功臣”中排名第十七,二十四功臣分別是:1.長孫無忌;2.李孝恭;3.杜如晦;4.魏徵;5.房玄齡;6.高士廉;7.尉遲敬德;8.李靖;9.蕭禹;10.段誌玄;11.劉弘基;12.屈突通;13.殷嶠;14.柴紹;15.長孫順德;16.張亮;17.侯君集;18.張公謹;19.程咬金;20.虞世南;21.劉政會;22.唐儉;23.徐世勣;24.秦瓊。


    生逢亂世的他,雖沒什麽文化,但天賦聰明穎異,為人矜傲兇狠,投李世民後,功勳卓著,其頗有稜角的性格,深為世民所愛。世民即帝位後,以侯君集為兵部尚書,掌握帝國兵權。後轉為吏部尚書,掌握人事。侯君集曾協助李靖攻滅吐穀渾,隨後又獨自征服西域古國高昌,掠奪珠寶無數,很多都入了私囊。因此事受到大臣們的彈劾。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唐朝詭事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魏風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魏風華並收藏唐朝詭事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