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山,神武大殿。


    人齊了,坐在次席的韓蝶衣看向首席,一身白袍的掌門黃玄一。


    “掌門召集我等,所為何事?”


    “我算到通玄和秀姑在北方遭遇劫難。”


    韓蝶衣愕然,繼而大怒:“是誰做的?”


    數百年來,龍虎山與皇室共榮共存,憑借超然的地位,是神淩帝國當之無愧的“第一宗門”。


    八位天尊,全天下都可以橫著走,誰又敢謀害他們?


    但,掌門的“未卜先知”百試百靈,說老五和老七出事,那肯定不會錯。


    位列第三的呂丹陽皺了皺眉,看向老四李子玖。


    李子玖的特法寶是“魂魄儀”,即時記錄著龍虎山正式人員的生機訊息。


    他神念一動,確認過後說道:“都還活著。”


    老八藍藍露忿忿然地問道:“掌門,還等什麽?趕緊把人救回來啊!”


    老六曹成象卻不徐不疾地說道:“對方敢這麽做,就表明實力不弱於龍虎山,急切間怕是救不回來的。”


    韓蝶衣一愣,隨即醒悟。


    “是皇帝扣押通玄和秀姑?他瘋了嗎?!”


    這個問題很明顯,但也很費解。


    張通玄與何秀姑不是新人菜鳥,不可能冒犯皇帝,按理來說,皇帝和朝廷也不會輕易開罪龍虎山。


    曹成象沉吟道:“答案隻有一個:這麽幹會獲得極大的好處……妖王精血有助修行的事,你們都聽說過吧?”


    眾人再次露出心領神會的神態。


    “同理,天尊的精魄比妖王更有效!地宮中那位的情況,恐怕已經半瘋半癲。或者,欽天監三國師意圖攪局從中漁利!”


    藍藍露更為憤慨:“那幹脆把欽天監屠了……”


    韓蝶衣歎了口氣,搖搖頭說道:“不可莽撞……眼下,帝都很可能有陷阱,貿然前去非但救不了他們,反而會折損更多同門……”


    “那就看著五哥七姐生不如死?”


    想想妖王的悲慘遭遇,藍藍露很是擔心。


    曹成象看向黃玄一問道:“帝都還沒有消息?”


    黃玄一搖搖頭,說道:“我決定去一趟……”


    “掌門,萬萬不可!”


    “掌門不能去!”


    “要去一起去,我就不信,皇帝還能把我們殺光?”


    五天尊難得一致地出言反對。


    黃玄一擺擺手說道:“我的意思,用‘神遊’之法去探視。”


    韓蝶衣還是不放心地說道:“‘神遊’需要分魂,倘若皇帝或欽天監惡意攔截,掌門修為不保!”


    “為了通玄和秀姑,些許修為不值什麽!今夜子時,你們替我五行護法!”


    掌門心意已決,五大天尊無法勸阻,隻能依令行事。


    眉月當空,龍虎山頂天台上,五大天尊五行站位,黃玄一於核心盤膝而坐。


    “一道始,萬物生,大道簡,簡通神。五行護法,神遊分魂,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去!”


    五位天尊眼中,掌門身軀中的殘影,自百會穴悄然升騰,旋即化風而行,一路向北。


    坐地夜行八萬裏,巡天遙看一千河。


    眨眼間,黃玄一的“意念”便來到帝都上空。


    全城百姓都已熄燈入眠,唯獨朱雀、玄武、青龍、白虎四方高塔燈火通明。


    但,燦若星辰的光明中,夾雜著無數肉眼不可見的黑色氣息,仿佛殘忍暴虐的四頭洪荒凶獸。


    城池中央的地宮,是一座倒嵌地底的浮屠塔漆黑如墨,恰似吞噬萬物的黑洞。


    這種詭異的景象,讓黃玄一暗自心驚。


    靈圭有五個分身的傳聞,在高層不是秘密,但僅靠目測他就能看出,皇帝絕對采取了非常手段。


    這絕不是小事!


    作為人間至尊決不能搞歪門邪道,其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必須正心衛道。


    心念閃動,黃玄一來到帝都東南角。


    剛剛進入欽天監上空,紅黃藍三道人影便飛了出來。


    神淩三大國師,楊正廷、胡準、馮自如,察覺龍虎天尊氣息侵入,齊齊出麵。


    “黃掌門為何無詔入京?”


    黃玄一用意念向三人傳達言辭:“你們當真不知?”


    作為地位顯赫的三大國師,豈能不知龍虎雙尊被皇帝囚禁,但他們也不能違逆靈圭的旨意。


    馮自如先開口:“個中原委確實不知,不過,帝都上空是陛下明令的禁區。請黃掌門不要讓我們為難……”


    黃玄一怒斥道:“哈!這麽說,神淩境內沒有龍虎山說理的地方?”


    楊正廷擺了擺手說道:“話不是這麽說的……總之,我會把龍虎山的要求呈報陛下,肯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交代?!”黃玄一更加憤怒:“皇帝如何向龍虎山承諾的,你們都是見證,本座現在就要答案!”


    楊正廷歎息道:“今非昔比,掌門何苦觸怒陛下呢?”


    黃玄一一愣,他沒料到,堂堂首席國師居然說這種無可奈何的話?


    “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何分身塔中邪氣沸騰?為何皇帝性情大變?你們黃老宗就是這麽當國師的?!”


    見對方像訓兒子一樣,甚至言及宗門榮譽,胡準不禁氣惱:“我們已經盡力而為,龍虎掌門地位尊崇,何不自己去問陛下?”


    黃玄一要的就是這句話,他點點頭:“好!”


    說吧,意念一動,立刻飛抵玄武塔,這裏的分身最弱,卻又能聯係上靈圭本體。


    馮自如看著黃玄一分魂離去的方向,問道:“首席,怎麽辦?”


    “由他去吧,未有詔令前,我們不幹涉龍虎山和皇室的糾葛。”


    玄武塔頂層,一位年輕精壯的修行者金剛怒目,看向黃玄一。


    “掌門無詔進京,還擅闖禁地,朕是不是對你們太好了?”


    “陛下要對付龍虎山?”


    靈圭笑道:“張通玄何秀姑意圖不軌,欺君有罪,朕隻是小懲大誡,不針對其他人。”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深吸一口氣,黃玄一緩緩說道:“陛下,將他們交給貧道,帶回龍虎山懲戒。”


    聞言,靈圭突地嘿嘿笑道:“在我這裏和在龍虎山有什麽分別?還是說,你信不過朕?!”


    黃玄一敏銳地察覺,皇帝分身由心髒處,滲透出無數黑光微粒,正迅速擴散開來。


    狂妄!


    這瘋子居然想謀害本座?!


    他剛轉動意念,卻聽見一句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


    我艸!


    真言的音量,超過120分貝。


    遭到無聲無相的超聲波打擊,黃玄一的“分魂”宛如風暴中的小船,隨時會被卷入海底!


    事已至此,龍虎山掌門黃玄一不再心存僥幸,瘋狂轉動意念逃出玄武塔。


    但,一座黑光之鍾,從天而降,將108米的塔身完全罩住。


    鍾體上,有無數六字真言翻湧流動,並且將大量黑光指引向“分魂”。


    情知不好,黃玄一立刻在鍾內左閃右避。


    空間太過狹小,很快,他就被黑光包圍纏住。


    他目眥欲裂地質問道:“昏君!你不怕葬送神淩的國運嗎?!”


    靈圭將黃玄一的“分魂”捕獲,心意暢快之極。


    “嗬嗬,朕記得,你曾說過,證道成神,達者為尊!朕距離證道隻有一步之遙,多謝掌門了!”


    隨即,黑光猛然將黃玄一的一魂二魄納入體內,無邊無際的靈氣從四麵八方湧來,一點點吞噬黃玄一的分魂。


    宛如沐浴在無邊無際的聖光中,靈圭的三魂七魄和四肢百骸舒服的難以言喻。


    但,他的快樂,是建立在黃玄一無窮無盡的痛苦之上。


    3000裏外,龍虎山天台。


    “噗!”


    黃玄一大口吐血,純白色的道袍上殷紅淋漓,甚至控製不住身形,仰麵摔倒。


    “掌門!”


    “師兄!”


    驚呼聲中,韓蝶衣率先上前,用靈力護住黃玄一的心脈,並迅速喂下一顆“還靈丹”。


    黃玄一雙目緊閉,麵色如金,氣息極端虛弱。


    五大天尊輪流用磅礴的內力,維持掌門隨時可能熄滅的生機。


    半個時辰後,黃玄一的氣息漸漸平緩,微微睜開了雙眼。


    這說明,他的性命暫時保住了。


    看著神情萎靡的掌門,藍藍露銀牙咬碎,立刻騰空而起,打算北上找皇帝老兒興師問罪。


    旋即,被呂丹陽追上攔住:“老八,別亂了分寸,先照顧掌門要緊!”


    緊隨其後,李子玖趕來,配合著把藍藍露勸了回來。


    五人齊心合力照顧救助,黃玄一蘇醒後,艱難地說道:“靈圭修煉黑禁術!他瘋了,神淩帝國要完了!”


    他現在成了殘魂缺魄之人,連之前百分之一的實力都沒有。


    “吸!”


    韓蝶衣倒吸一口涼氣,露出駭然的神態。


    呂丹陽亦心有餘悸地說道:“黑禁術重現人間,必然國破家亡生靈塗炭……是欽天監麽?”


    黃玄一微微搖頭,說道:“不是,我懷疑,他私自開啟靈武大帝封禁的‘黑障領域’。他的狀態很不穩,暫時不要輕舉妄動。”


    說道此時,黃玄一的氣息又產生了紊亂,由呂丹陽和李子玖護送掌門師兄閉關調養。


    入門最晚的藍藍露好奇地問道:“黑禁術是什麽?”


    韓蝶衣緊縮眉頭說道:“自天地誕生,大道分陰陽。正道為陽,邪魔為陰。於我輩而言,黑暗邪術,即損人利己不惜代價修行的法術。如今,靈圭背叛正道,徹底墮落為邪魔帝君,這世道上又要血雨腥風了!”


    “二哥,靈武大帝和‘黑障領域’是怎麽回事?”


    “五百年前,靈武大帝進入神國又重返人間時,差點被“暗能量”圍堵而死。他脫困後用神力將其完全封禁,具體位置除了皇帝口口相傳,外人無從知曉。”


    藍藍露忽地問道:“二哥知道的這麽清楚,莫非親身經曆?”


    “我還不到300歲,哪有機緣見到靈武大帝?是掌門告訴我的。”


    “靈武大帝真死了?”


    神淩三大迷案:靈武飛升、狸貓換太子、紅丸奪舍。


    其中,最玄幻的莫過於靈武大帝白日飛升。


    這件事發生於神淩帝國百年國慶期間,傳聞,靈武大帝感應到天機,匆匆飛赴泰山羽化登仙。


    但,半日後趕到泰山的廠衛,驚訝地發現,靈武大帝憑空蒸發,而且半點飛升的痕跡都找不到。


    鄉野的傳聞有很多,什麽東海遇仙、渡劫飛升、輪回轉世等五花八門。


    韓蝶衣搖搖頭,說道:“這個,掌門師兄不願多談,我也不清楚。”


    藍藍露不屑地問道:“若是靈武大帝有知,會不會被不肖子孫氣到複活轉生?”


    韓蝶衣啞然失笑,說道:“興許會的吧,真是崽賣爺田不心疼……哎!”


    ……


    “咕嚕咕嚕,咕咕嚕嚕……”


    陸遠正饒有興趣地對著數十隻鴿子進行訓練,白鴿、黑鴿、花鴿都整齊劃一地站在欄杆上,按照主人指令有序操練。


    “咕咕嚕,嚕嚕咕!”


    嘩啦一聲,數十張信鴿展翅飛翔,向著百裏外的集結點飛去。


    隻要他們能快速準確地取回信物,就能獲得雙倍獎勵。


    空下來,陸遠才對身後的李荷美說道:“你的任務,要在京城和剩下七個邊軍總兵周邊,安插可靠眼線,將重要情報傳回總部,就能獲得功勳。”


    “是!卑職一定盡最大努力完成任務,爭取多拿功勳!”


    陸遠卻聲說道:“不對!無論何種情況下,安全才是第一位的,你們保住命才能拿功勳。人比情報重要,懂不懂?”


    首批“間諜”畢業,因為李荷美的心思狡詐,被陸遠選拔為間諜主管,派往關內重要地區。


    李荷美親自坐鎮帝都,以青樓為幌子,打探皇帝和朝堂的情報。


    未雨綢繆,有備無患。


    金美靜得知李荷美即將起行,特地趕來送別。


    “還是你命好!”


    李荷美撲哧笑道:“單槍匹馬一夜剿滅三刀六洞,還不夠你威風的?”


    金美靜也笑了起來:“哈,你都聽誰說的?是三寨六洞啦,小魚小蝦沒什麽成就感……”


    其實,大陰山最大的邪祟紅粉娘娘是自己人,所以,金美靜拿著新式火器簡直是橫推無敵的存在。


    半個多月,就差不多掃蕩的七七八八。


    目前,她將重心轉移到泰寧城。


    豔香會是泰寧城最大的行會(非官方力量),黑白兩道的勢力自然識相的很。


    而那些不識趣的刺頭,要麽被擠走,要麽換人當家。


    總之,泰寧周邊的治安空前良好,深受百姓讚譽。


    忽然,一隻斑點信鴿從天而降。


    “咕嘰咕嘰,咕嘰嘰咕!”


    陸遠一愣,隨即大喜過望:“咕嘰咕嚕,嘰裏咕嚕?”


    得到確認後,陸遠捏碎骨牌。


    腥風血霧彌漫,紅粉娘娘現身,呆滯的視線看向陸遠。


    “又惹什麽事了?”


    陸遠當即抱著娘娘大腿叫起撞天屈:“娘娘,我最近可乖了,一直待在家裏……對了,恭喜娘娘賀喜娘娘,眼睛的事情終於有眉目了!”


    呀!


    紅粉娘娘不由得百感交集,竟然柔聲道:“可是真的?莫要騙我!”


    “真的真的,比珍珠都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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