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他用了不少年了,可憐的傻瓜。”奎因警官喃喃自語。


    “我想,”埃勒裏嘆了口氣,“假如你有藏書癖,你也會小心保護所有書籍的。還記得嗎,我花了多少功夫把我那本卡夫綢封麵的書弄幹淨?”


    他們又埋頭去檢查死者的褲腰上的皮帶。那條皮帶同樣老舊,但也同樣保護得很好。由於用得過久,皮帶孔上下的勒痕非常深——有兩處明顯的勒痕,第一處在第二個帶孔,第二處在第三個帶孔——由於長期使用這兩個孔眼,它們周邊的皮子已經磨得很薄。這皮帶實在太舊了,就像曾多年圍在負重飛奔的“每日快遞”的送信員的腰上。和槍帶一樣,這條腰帶上也燙著銀色的霍恩名字的縮寫字母。


    “這人,”埃勒裏把皮帶遞還給父親,嘴裏咕噥著說,“夠格加入西歐古文物研究學會了,隻要蓄上一部學究式的大鬍子就行了!瞧,哇,這皮帶也能進博物館了!”


    奎因警官對兒子的刻薄打趣早就習以為常,他轉頭對身邊一個刑警悄聲說了句話,那刑警立即掉頭去執行了。


    他很快返了回來,領來了格蘭特,後者的精神明顯恢復了許多,但是舉止仍然十分不自然,好像在準備承受新的打擊。


    “格蘭特先生,”奎因警官言辭犀利地說道,“我要按正常程序開始調查了——首先要問些細節,然後再談重大的事情。恐怕得費點兒功夫啦。”


    格蘭特嗓音低啞地說:“悉聽尊便。”


    奎因警官禮貌地點了點頭,重新在屍體旁邊蹲了下來。


    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在死者殘破汙濁的身上探摸著,不出三分鍾的功夫,已經從屍身上的衣物中取出了一些小物件。


    其中有一個小錢包,裏麵裝著大約三十美元的鈔票。奎因警官把它遞給格蘭特。


    “這是霍恩的嗎?”


    格蘭特低下頭去:“是,是的。我——天哪——我送給他作最——最近一次生日禮物的。”


    “是啊,是啊。”奎因警官趕忙應聲道,從騎術團老闆鬆開的手指間接過那錢包。另外的物件中還有一塊手帕;一把連著個小木牌的鑰匙——那木牌上印有“巴克雷賓館”的字樣;一個裝著棕色捲菸紙的小盒子和一小袋廉價菸草;幾根長柄火柴;一個支票簿……


    格蘭特看著所有物件默默地點頭認定。奎因警官若有所思地翻看著那本支票簿:“他去的那家紐約銀行叫什麽名字?”


    “海岸銀行,海岸國家銀行。他一星期前才開的帳戶。”格蘭特喃喃地說。


    “你是怎麽知道的?”奎因警官飛快地問。


    “他剛到紐約的時候,讓我介紹一家銀行給他。我就讓他上我去的那家銀行了。”


    奎因警官把支票簿翻過來看,果然有銀行的印章,非常清楚,的確是海岸國家銀行及信用公司。支票存根上註明,他戶頭上還有五百多美元的存款。


    “仔細看看這兒的東西,”奎因警官命令道,“有什麽不對勁的東西嗎,格蘭特先生?”


    格蘭特充血的眼睛掃了一下那堆小物件:“沒有。”


    “缺了什麽嗎?”


    “我怎麽會知道。”


    “嗯,他的裝扮怎麽樣?都是他常穿的衣服嗎?看起來都正常嗎?”


    那個壯漢的拳頭攥了起來:“我非得再看他一遍嗎?”他用走了調兒的嗓音吼道,“憑什麽這麽折磨我?”


    那人的哀傷似乎非常真切。因此奎因警官改用一種溫和的語氣說:“穩定一下情緒,男子漢。我們必須徹底檢查所有的東西,屍體上常常會有一些線索。你不想幫助我們找出謀殺你朋友的兇手嗎?”


    “天哪,當然!”


    格蘭特走上前去,強迫自己的眼睛朝下看。他的目光從屍體的腳下一直掃到那令人毛骨驚然的凹陷的頭顱。他沉吟良久沒有吱聲。而後,他甩過寬大的膀子粗暴地說:“都在,什麽也不缺。這是他演電影的那身行頭。所有人都認得出他拍電影的那些年穿的戲裝。”


    “好極了。都——”


    “我插一句,”埃勒裏說,“格蘭特先生,我聽你說什麽東西都不缺,是吧?”


    格蘭特異常緩慢地扭過頭去,直瞪著埃勒裏的眼睛,但眼神中有種迷惑的神情,而且——沒錯,還有點恐懼——在混濁的眸子後麵。他慢吞吞地說:“我是這麽說的,奎因先生。”


    “那就好。”埃勒裏長出了口氣,父親突然用警醒的目光盯著他,“我想這也不能怪你。你情緒很激動,很可能你的觀察能力不像平常那麽健全了。但問題是這樣:的確少了點東西。”


    格蘭特立刻轉回身去又看了一遍那屍體。奎因警官似乎有點惱火了。格蘭特搖了搖頭,迷惑而厭倦地聳了下肩膀。


    “行了,行了,”奎因警官有點急赤白臉地問兒子,“到底有什麽,這麽神秘?少了什麽東西?”


    埃勒裏沒有做聲,隻是眼中閃耀著一絲光亮。他重新蹲到屍體旁邊,非常小心地慢慢扳開死者的右手,取下巴克·霍恩的那柄左輪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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