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約定的日子,拿不到錢,說變臉就變臉,逼得丁坎平走投無路,隻差沒有上吊。


    為了還債,他將代銷店轉讓了,將家裏值點錢的物什全變賣了,還是欠了三萬多


    元的債。


    錢這東西也是個說不清的東西,多了讓人眼紅,少了也是絕對的好不了。它


    不像當官,官大一級壓死人,越大越好,打個屁也是香的,就算是有朝一日不當


    官了,國家還有個待遇保障,退下來的官,還可以言不由衷地說一句無官一身輕


    的話。尤其是欠了一屁股的債,就更是下不得地上不得天。從沒有錢到慢慢有錢,


    是一個美好的過程,從有錢到欠一身的債,卻是一個最讓人難以承受的結局。


    丁坎平因為生意做砸了,整日心灰意冷,心焦火躁,忍受著欠債還錢的煎熬


    和折磨。


    生意虧本了,家裏拖窮了,李結花也同樣著急,但她比丁坎平的心態要好些,


    她對丁坎平說,賠了就賠了,咱們從頭再來。開始說這話的時候,丁坎平還認為


    是女人體貼他,聽多了倒又心煩。有時,還會大聲吼道:你狗日的能不能少說幾


    句,老子煩著呢。這口氣,倒讓李結花覺得生意賠了本是她的責任似的。丁坎平


    激惱了她,她也會跟他頂上幾句,她說,我勸你,你不聽半句,全當是我放屁,


    真是人牽著不走,鬼拉著就亂撞。為此,他們沒有少吵嘴,有時好幾天誰都不理


    誰。


    到過大年時,家裏討債的人就川流不息了,與有錢的時候大不同,平時到了


    過大年時,家裏也是你來他往的,可那是人家求他,現在倒過來了,是人家逼他


    還債。年貨沒有準備一點,豬欄裏的豬仔也被人趕走了,看來,這年是不好過了。


    人到矮簷下不得不低頭。丁坎平為了躲帳,好幾個大年沒敢在家裏過。新春再露


    麵,也是一臉的苦瓜皮。


    因為做買賣賠了血本,丁坎平的脾氣又在一天天變壞,加上自己沒有注意療


    養,雙腿也開始舊病復發。李結花急也是跟著急,可看上去,她表麵上好像沒有


    將這些事太放在心上。丁坎平對她的表現,很不滿意,心裏想,家裏都成這個樣


    子了,你還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不行,得找點事讓她急急。吃罷晚飯,丁坎平將


    李結花叫到一旁,表情有些憤憤地說:“現在家裏還欠了人家多少債,你曉得啵?”


    李結花應道:“誰不曉得啊。”


    “那好,從現在起,咱兩人每人負責還一半。”


    “好吧,隻是……”


    “不要隻是隻是了,老子的腳又發毛病了,我都負責一半,你負責一半想來


    也是沒得說的。”


    李結花便不和他爭長短了,默認了。這時節,正好碰上集鎮上的茶廠要人選


    茶,李結花手腳利索,便和村裏的女人一樣,到茶廠選茶。別的女人選茶是利用


    空閑掙點私房錢,有一時沒一時,緊一時鬆一時地幹著,她不同,白天拚命幹,


    晚上還要從茶廠背幾袋茶葉回家選。選了一季的茶,居然還了好幾百元的欠債。


    到了年底,李結花倒是精打細算穩打穩紮地還了一千多元的債。丁坎平則想再做


    點買賣翻本,盤算了整整一年,買賣沒做成一樁,一屁股的債也沒有還上一點,


    這像是冬天裏滾雪球,越滾越大,越滾越沉重。


    俗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家境的日漸衰敗,也讓年幼的丁坤感受到了一


    種無形的壓力。正在山外一個初級中學讀書的他,生活過得非常的節儉。逢年過


    節親戚朋友給他的一點零花錢,他一分也不亂花,全交給母親。在校讀書期間,


    他除了填飽肚子外,盡量不找家裏要錢。就是李結花有時給了他幾塊零花錢,也


    留著交了資料或試卷費什麽的。要是到了假期,他會和一些家庭困難兄弟姐妹眾


    多的夥伴們一起進山打柴、下柳河摸魚,或是滿山遍野地挖菖蒲和蛤蟆葉草等中


    草藥,用氣力掙點學費錢。往往一個假期下來,不但學費不用頭上人操心了,還


    要多出個百來幾十元補家用。見孩子這麽早懂事,大人們自然高興,但也為自己


    不會持家過日子連累了孩子心裏深深自責。一天,已是吃晚飯的時候了,別家的


    孩子早就回家了,可就丁坤和他最要好的夥伴常六子沒回來。說是到柳河岸邊挖


    菖蒲去了。兩家的大人就對相邀了去找,沿著寬寬窄窄的河岸來回找了個遍,喉


    嚨都呼喚沙啞了,也不見個影子。大人們心裏一慌神,便以為是被河水給淹死了,


    便拿著竹竿在數處水深的回水灣攪來攪去,急得通體直冒碗豆般大粒的汗珠。正


    在他們準備發動鄉鄰們四處尋找時,兩個小伢子卻一人挑著一擔沉實的中草藥平


    安地歸來了。丁坎平一見,便搶過兒子瘦弱肩膀上的擔子,責備他太回晚了。而


    心急的李結花則是對著兒子幾記重重的耳光,沒等丁坤反應過來,就一把將他緊


    緊地摟入懷中,自己先失聲嗚嗚地哭了起來,淚水浸濕了母子倆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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