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盈一言不發的任江宇把車開到一個私家菜館,上了樓,點了菜,等服務員退出去,就開門見山的說:“領導,你有什麽事就說吧,我已經吃過飯了。”


    一路上江宇居然也沒有說話,揉了揉眉間,靠在椅背上,點了支煙,“我父親下午血壓高了,送醫院診治後,現在剛穩定下來。”他的聲音裏有明顯的失落和寂寥。


    “呃?”師盈吃了一驚,“怎麽會這樣?”昨天董事長午飯後還走進銷售部和她說過幾句話,當時看上去他的精神挺不錯的,身體也很健朗。


    江宇歎了口氣,卻沒有往下說,而是先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我和我哥,你說誰比較乖?”師盈跟江浩同事三年,和自己也經常接觸,而且她處事清平,那她的觀感算是比較公允的。


    不是在說董事長嗎?怎麽又一下牽扯到他和江浩了?難道是他們做什麽事讓董事長生氣了?師盈觀察了下江宇的臉部表情,謹慎的說:“你們兄弟倆的事,我不好置評。”


    “嗬,”江宇看服務員輕巧的進來上菜,順手把煙掐了,“沒事,你旁觀者清,按你的想法直說吧,我隻想聽聽我們在同事眼裏都是個什麽樣的人。”


    看來是他們做了什麽惹得董事長生氣所以血壓驟然升高了,師盈暗地裏想著,等服務員退出後,看江宇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想了想,很簡潔的說:“我覺得江浩經理外表沉穩,內向,可內心敏感多思,你外表灑脫開朗可骨子裏可能還是比較傳統的,說直白點,老大是悶騷型,你是表裏不一的保守派。”隻要不是講要交往的事,師盈也不介意和他聊會天,特別是在他也算事出有因的情況下。


    江宇手交握著支在桌上,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視著麵前一臉平和卻語出驚人的師盈,良久突然“哧”的笑出聲來,“那你說這次是誰惹得父親生氣呢?”


    師盈很平靜的說:“我想是老大吧。”應該是老大有什麽事做法不妥讓董事長生氣了。(.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江宇驚訝的看了她一眼,歎了口氣,“唉!一般人都覺得我是比較會惹禍的那種人吧?愛說愛玩,受父母寵愛的小兒子嘛,……你看人還有幾分眼光!”他給師盈和自己倒了飲料,“我哥把上海的一套房子賣掉了,買了基金和股票,現在都深度套牢中。”


    那套房子是他上大學時住過的,在母親名下,價值400多萬。因為近幾年來要開征遺產稅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父母已是打算把房子等資產慢慢的過戶到他兄弟倆名下,所以當時江浩問母親拿了房產證和身份證說是去過戶,誰也沒多加注意,今天父親突然間知道這套房子被直接賣掉了,一時間驚怒交加血壓猛增暈倒了,幸虧送醫急救後沒有大礙。


    知道這個事後,看著父親憔悴疲憊的臉,他的心裏既難過又複雜,這麽一來,他接手企業的可能性已經增大到80%,可是他的心裏卻高興不起來,江浩這麽做固然是想賺取比做實業來得快的利潤,另一方麵,不也是想給他自己增加點砝碼,如果他能迅速的賺來一筆錢,豈不是證明他比江宇有能力有頭腦的多?


    其實他是很敬重哥哥的,哥哥進公司早,對產品的了解、生產流程的安排、公司內部的管理都比他來得透徹和深入,他先前從沒想過要獨掌企業,他一直希望像工業園內的雨聲噴霧一樣,兄弟倆一個管內一個管外緊密合作齊心協力的做好企業。


    直到前一段父親身體不太好後,他們倆兄弟在公司中經常意見相左,誰也說服不了誰,但因為父親還在,由他在執掌全局,所以最後都由父親拍板,可父親越來越老,管不動了呢?以後他們倆還是這樣南轅北轍的,該由誰來協調拍板?


    後來他就越來越覺得江浩不是個好的掌權者人選,齊家治國平天下,他連家裏都搞不安定,怎麽治理一個企業?怎麽掌舵400名員工的未來?


    老大炒股,作為他曾經的助理,師盈是知道的,但他賣了房子炒股還真的是夠下血本的。“慢慢的等著吧,也許幾年後經濟好轉了股市又上來了呢。”誰家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想當年董事長也是白手起家,一個人拎著皮革公文包到處轉悠著找業務,多少年才慢慢形成如今的規模,師盈覺得自己的安慰很蒼白無力。


    股票基金前些年是狂熱了多少人的心啊?全民炒股炒基金,隨著大牛市的到來一個個笑得春風得意掙得盆滿缽滿,可好景不長,沒多長時間,全線飄紅的股市又節節下跌,跌得大眾的眼和臉都變成了菜色,原來掙的錢又慢慢的吐了出來,有的甚至賠進去不少,不舍得割肉平倉的,就這麽被套死了。等著吧,等著若幹年後再來個大牛市,隻要你這個股票的公司沒被破產清算,總還有機會從頭再來的。


    江宇苦笑,今天父親的反應很激烈,是啊,辛辛苦苦掙下的產業,被兒子瞞著他押在了他所謂的賭場上,能不心疼嗎?父親是不愛投資股票的,相反還很反感,他認為股市是個變相的賭場,人就該腳踏實地的掙錢,別玩運氣,那東西根本靠不住。他有錢了就買房,買黃金,總之,他投資理財的方式就是買實實在在的東西。


    江宇也買過股票,就是當初股市從2千一直升上6千點的時候,追漲了一陣,雖然小掙了點,但覺得這樣的股市太瘋狂了,以後就抽身沒再玩。


    “你說是不是因為他身後有我的存在和比照,所以他一直有壓力,想出人頭地想顯露他的優秀不凡?”雖然哥哥從未提起過什麽,但他能感覺出來因為自己和父母話語和互動比較多,所以他一直覺得父母偏心自己,可天地良心,真的沒有。


    師盈喝著果汁,江浩怎麽想的,她怎麽知道?便很誠實的回答:“我不知道。”這麽說來獨生子女就有好處了,沒有人來爭搶,也不用表現自己比兄弟姐妹優秀。


    江宇也沒期望她回答,他隻是心裏覺得悶,想有人能聽他說說心裏話,師盈這樣的紅顏知己是最好的選擇。“多半他就是因為這個,所以和我親近不起來。”他慢慢的吃著菜,“你陪我吃點菜吧,一個人都不想吃飯。”


    師盈問:“你不是說董事長血壓剛穩定嗎?那你應該在家陪著他,在家吃飯呀,跑出來幹嘛呢?”老人心裏一定很難受,這會兒做兒子的完全應該在家陪著他開解他嘛。


    “我母親不放心,讓他今天在醫院觀察一晚,我給他們送了飯,就出來了,心裏不舒服。”江宇索然無味的吃著菜,“晚上我過去陪夜。”母親讓他晚上回家明天再去醫院,想想她年紀也大了,何況今日看見父親暈倒她也受了驚嚇,還是自己去陪夜好了。


    看他東扒拉一筷子,西又挑一挑,就是不怎麽往嘴裏吃,師盈“嘖”了一聲,“好好吃飯吧,你這樣挑菜還讓我怎麽吃?”她拿起筷子,挑了筷空心菜。


    “哦,不好意思,”江宇扯著嘴角,看她嘟起的嘴,不由得笑了,“嗯,我好好吃,你也多吃點。”師盈真的很會調節氣氛,就像個熟悉的親人似的親切又可愛。


    師盈每樣菜都嚐了嚐,這家私家菜館的味道真的很不錯,菜名很家常,味道卻是很讚,“那老大呢?他在沒在?”事出了,他總該跟老父親解釋吧?


    江宇扒了口飯,“在醫院呢,他說套牢了,過幾年股市回暖了自然會漲回來的,房子這兩年不是在跌嗎?到時再另買一套,讓父親不要著急上火。”可能他覺得這房子不是要過戶到他名下嗎?那不就是他自己的資產,自然也就不需要跟父親商量就直接賣掉了。


    師盈有點好奇,“老大那麽沉穩的人,拿家裏的積蓄炒炒就好了呀,幹嘛賣房炒股啊?咱們的股市缺乏理性難道他不知道嗎?――不過幸好他還沒玩期貨。”


    江宇失笑,“嗬嗬!他就缺乏理性嘛,家裏的積蓄?我們家家教很嚴的,平時不會給我們太多的錢亂花,我們平常的花用也就是自己的工資,年底會給一些額外的零花錢,我們各自名下沒多少現金積蓄。”所以他絕不是所謂的紈絝子弟,也是掙工資的上班族。


    哦,所以老大把房產變現了,師盈就事論事的,“既然是他自己的資產,你勸董事長想開些,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讓他自己折騰去好了,何況,這錢這麽壓著,他肯定更著急上火。”怪不得孫美欣說老大很反常,估計他自套牢後就吃不香睡不好所以神不守舍的啦。


    江宇點頭,“我也這麽勸,可這房子畢竟是我父母掙下的錢,說實話我們的一切都是父母給的,他們千辛萬苦掙下的家業,感情不一樣,他說都沒說起就賣掉,我父母親都特別傷心。”更主要的是,這房子都賣掉這麽久了,他就一直沒跟父母通個氣,要不是父親的朋友閑聊的時候正好說起,他們還被瞞在鼓裏呢。


    倒也是,董事長的年齡比她父親都大,是崇尚勤儉節約的老派人,師盈說:“不過這畢竟隻是被套,也許不久大環境好了就能解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也勸勸董事長,身體健康最重要。”


    江宇吃完飯,舀了半碗湯喝,“也隻能這麽開解他了,可能錢還是次要的,父親傷心的是哥哥沒跟他主動提前告知吧。”他以前有次酒後開車撞牆了,把車頭撞得扁扁的,幸虧人沒事,父親也沒有太心疼車,隻是罵他酒後開車不要命。


    師盈默了默,很中肯的建議:“這個可能是性格差異,你平常會和我們聊天,我指得聊天是說家長裏短些的俗事,但老大不會,我跟他共事三年,將近一千天裏,我們幾乎很少有聊過天,我想他應該也不擅長和父母溝通,所以我覺得還是得你多從中調和吧?畢竟兄弟嘛。”


    江宇托腮看著她,慢吞吞的說:“我鬱悶的時候就想找你調和,我想我也是被套牢了。”心裏的鬱悶稍解,就有心情跟她調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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