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見到陌生人,而稍微變得有些喧嘩的小村子,在夜幕降臨之前,終於恢複了往常的寧靜。


    暑氣正隆,即便是躲在深山裏的小村子,也難免會染上幾分酷熱。這樣一來,一棟棟矮樓的門窗毫無防備的敞開著,顯得沒有什麽顧慮。難怪古之聖賢曆來崇尚小國寡民,蓋因為如此方能保證民風的淳樸。太多的繁榮和奢華,容易衍生出太多的惡和貪!


    家家戶戶的門窗都敞開著,卻反而讓穆扶天一眾不太好意思亂闖,在村子裏轉悠了兩圈,五人才選好一戶人家,走到其門前。


    “有人嗎?”


    “請問!有人在嗎?”


    屋子裏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看起來屋子裏的人,似乎已經上床歇息了。這讓穆扶天他們臉上,多少有些尷尬。還是意識觀念的問題,在他們的觀念之中,並沒有那種純樸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概念。


    “是誰啊!”這是一個蒼老的聲音,聲音裏有掩飾不住的疲倦。


    一個鶴發雞皮的老嫗杵著一根樹藤拐杖走了出來,一臉戒備的看著穆扶天五人。


    “我們五人是過路的商旅,想要在此借宿一晚,不知大娘是否可以開一下方便之門?”穆扶天站出來說道。


    聽說是過路的商人,老嫗的臉色好看了一些。畢竟小山村有很多日常需求如布匹、鹽等,靠得都是過路的商人,還有那些在深山老林裏轉悠的小貨郎。


    “既然是商人,為什麽不見貨物?”老嫗畢竟活了大半輩子,雖然本質純樸,卻比一般的山民,多了不少警惕之心。


    穆扶天笑道:“在下祖輩也曾經出過武者,留下了幾枚納物戒子!”


    老嫗點點頭,便不再詢問。


    其實換個更有經驗的人來看,穆扶天五人衣著不凡,氣宇軒然,就能判斷他們絕不可能是什麽商人。


    “未知老板這運貨,是要運往何處去?”老嫗頗感興趣的問道。


    穆扶天臉上露出一絲苦笑:“無鋪無店的小商人罷了,還稱什麽老板。也不過是仗著祖輩留下的那麽點家當,買東賣西,換點生活費用,風裏來,雨裏去,猶如無根浮萍!”


    老嫗點點頭,將穆扶天五人請進屋子裏來,讓穆扶天他們先坐著,自己入後屋去弄點吃的,說是要給穆扶天他們暖暖胃。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但其實這刁也隻是針對那些想要迫害他們的人,對於抱著善意而來的人,他們有著一種山裏人獨有的淳樸。


    穆扶天打量著這間屋子。


    屋子裏很幹淨也很整齊,屋內的擺設雖然不多,整個格局卻顯得很有味道,規律而又和諧。


    看來這個老嫗出身並不普通,至少是受過良好的教育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會在這個山澗裏的小村裏,不過穆扶天並不願就此事想太多。原因可能有很多種,不過無論如何,與自己等人的目的應該沒有幹係。他們所求的,不過是趁機融入這小山村,打探一下關於天帝宮的消息罷了。


    不一會,老嫗端著一個大簸箕走了出來,簸箕裏盛放的是一大碗熱騰騰的稀飯和五個大白饅頭。


    雖然主杆大陸物產豐富,無虞吃穿,但是對於一般的平民百姓而言,食物依舊是重中之重。這個老嫗看起來年紀也不小了,家裏也無人從事生產,這些糧食,看來說不定是她好幾天的口糧。


    穆扶天一驚,急忙起身推辭道:“老人家!這怎麽使得!我們五人一碗稀粥足以,這些麵食還是您留著自己做口糧吧!”


    相比起不知道甘來辛苦的喬天恩、荊褘玦等人,穆扶天更加能夠體會到,一般人家生活的困難之處。


    “老板你且管放心吃!老身無兒無女,獨身一人,吃不了那麽許多,趕巧你們來了,正好幫老身分擔一些!”老嫗看出了穆扶天的難處,勸道。


    穆扶天見老嫗說的誠懇,也就不再好推辭。


    五人湊合著一口稀粥一口饅頭,稀裏嘩啦的吃起來。幾天沒有什麽新鮮熱乎的東西下肚子,還真沒覺得。這真正吃起來,才覺得比起那些充滿靈氣的樹皮草根,稀粥和白饅頭實在是一等一的美味。


    吃飽喝足後,老嫗早已為穆扶天五人收拾好了兩間房間。


    “老板們今日就在此休息吧!招待不周,還請勿怪!”老嫗在木床上放下兩床薄被,說道。


    穆扶天忍不住好奇問道:“我聽老人家說話行事皆是不凡,怕是另有來曆,可否說與在下聽聽?”


    老嫗渾濁的雙目無意識的晃動了兩下,回歸道最初的古井不波。平靜道:“都是些陳年舊事,不提也罷!諸位老板長路跋涉而來,想來會有些疲憊,時辰早了些,卻不妨先行休息。老身告退了!”


    說著便杵著拐棍離開,順便關上了穆扶天房間的房門。


    五人並未就此分開,反而是就在房間裏盤坐起來。


    “這個老大娘的人真好!”喬天恩感歎道。她這一輩子,怕是沒有吃過之前那沾著鍋灰的稀飯和有些發硬的饅頭,這麽粗糙的東西。但是她卻吃得很急促,絲毫沒有往日的優雅。似乎是這個大娘的關心讓她體會到了一絲,以往不曾體會過的溫暖。


    “不過有些古怪!”相比起喬天恩的感性,蘇茹似乎顯得理性了許多。那個老嫗的一言一行,都顯示出她的不凡。這樣的人,為何卻會流落在這個小山村。會和天帝宮有什麽關係?


    夜漸漸的深了,村子裏僅剩的幾盞燈火,也熄滅了下去。


    五人吹了房間裏的燈火,並坐一排盤腿坐在床榻上。


    以荊褘玦天尊強者的敏銳,已經能夠冥冥中感應到一絲未來的某種可能性,他說了一句“今夜有事”,自然就無人還有心睡眠。


    山村的夜晚起初是寧靜的,在這樣的寧靜下,醞釀著一個又一個溫馨樸實的夢。


    緊接著,夜晚的蛙鳴開始嘹亮起來,前日的一場充足大雨似乎給了它們太多的嬉戲空間,有它們的夜晚,總是顯得沒有那麽單調。或許聽著這些整齊的蛙鳴聲,會有一個好夢。


    蛙鳴喚醒了深山裏的野狼。淒厲的狼嚎聲遠遠的傳來,經過一個又一個山澗傳響。村子裏的獵犬在狼嚎響起之時,便開始遙相呼應,似乎在警告那些不法分子,這裏是它們管轄的地盤。


    燈火、蛙鳴、狼嚎、犬吠!這裏的夜晚顯得格外的寧靜悠長。


    寧靜的夜晚,讓繃緊的心,都難得的放寬起來。


    忽然,穆扶天睜開雙眼,坐在他身邊的四人也都紛紛睜開了眼睛。


    穆扶天似乎聽到了一聲嘎吱的開門聲。開的不是房門,而是後院子裏的那個小籬笆門,腳步聲蹣跚,而又顯得遲緩。很顯然是老嫗出門了。


    這樣一個老婦人,三更半夜的不睡覺,卻為何要出門?


    五人輕輕的跟了上去。


    以五人的修為,老嫗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後多了五條尾巴。


    “看來這個老婦人果然有問題!”蘇茹將聲音束成一條線,傳到四人的耳朵中。


    喬天恩也同樣這般說話,反駁道:“也許大娘是有什麽事吧!”喬天恩本不至於這般天真,隻是之前老嫗對她的幾句關懷之語,令她感動,她不願在沒有出結果之前,就去惡意的揣度老嫗。


    一路穿行,將近半個小時之後,老嫗來到了天神宮的牌樓下越過牌樓,竟然被她熟練的穿過了幾個幻陣,走到了那祭壇上。


    更加稀奇的是,原本空空如也的祭壇上,忽然多出了一個小籃子。


    穆扶天運足眼力看過去,赫然發現,小籃子裏盛放著的,竟然是一堆米麵還有幾塊肉,以及其它的一些吃穿用品。


    老嫗神色頗為傷感的拎著小籃子,一步步的朝著自己家返回。


    穆扶天五人對視一眼之後,帶著滿肚子的疑惑,先返回了老嫗的家中。


    “你們說,是誰在給老嫗送東西?”思思問道。


    這個疑問,是五人心中每一個人的疑問。要解開這個疑問,有一個很直接而又簡單的辦法,那就是直接將老嫗抓起來,逼問她。


    但是這個辦法,五人很默契的都沒有提及。對於一個善良的老婦人,他們沒有一人狠得下心來,用這等手段。


    夜色就在這樣的疑惑中渡過。


    雞鳴三聲之後,遠處的森林,傳來一絲絲的亮光。


    穆扶天五人走出房間,思忖了一夜,穆扶天五人反而覺得,不如直接攤開來講。


    也許是勾心鬥角太多了,他們都已經忘了,有問題便直接問,這個簡單的處事道理。


    或許是年紀大了的原因,老嫗起床起的格外要早一些。穆扶天他們走出房門的時候,老嫗便已經準備好了早上的早飯。


    “過來吃點吧!沒什麽好招待的,都是些粗茶淡飯!”老嫗道。


    穆扶天笑道:“大娘太客氣了!粗茶淡飯才養人!”


    五人又是一頓吃喝,吃飽喝足之後,穆扶天才好好的措了措詞道:“大娘是這樣的,其實昨日,我們有事情欺騙了您,這裏向您道歉!”


    老嫗聽到穆扶天這麽說,臉上卻並沒有什麽意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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