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的人兒,僵著身體,許久許久都不曾出聲。


    寧呈森起初還淡定,知道她沒睡,喚了幾聲,喚不動,他便有些慌,以為她真的氣大了,當即坐起身,調亮了些床頭的燈光,板過她的身子。


    掃開她的長發後,這才發現,小女人的眼眶整個都盈滿了淚濕……


    寧呈森心疼,指腹揉了揉她的眼瞼:“剛剛才說不讓你流淚,怎麽這會兒就來了呢?”


    米初妍窩在他衣衫半開的胸膛中,指尖輕輕撫過他胸口上那條剛剛掉痂,呈著淡淡粉色的傷疤,鼻子越發酸,腳下毫不客氣的踹他腳盤:“大半夜說這麽感性的話,還讓不讓人睡了!攖”


    他倒是樂嗬,將她更緊的圈在懷裏:“不睡更好,我們繼續。”


    “繼續你個頭!明天我要上班!償”


    “你也可以選擇不去,沒人會說你。”


    “為什麽?”


    “因為你未來公公去醫院給你說了,米醫生是他家兒媳婦!”


    米初妍一副見鬼狀,從他懷中拱出身:“你爸爸?他……怎麽可能!”


    寧振邦是那麽正經古板的一個人,怎麽可能特意跑到醫院裏去,說這樣的話!根本是毫無邏輯!


    可寧呈森卻是正色:“這還有假?要不然,你以為你有什麽資格半個月不去醫院,說走就走?”


    這麽一說,米初妍似乎懂了,也當真如她之前猜度過的那樣,那次去紐約,寧家的人就把她的身份給坐實了!怪不得,在醫院她越來越如魚得水……


    其實,寧家的人從來就沒真正想過在醫院掩飾米初妍的身份,隻不過初來之時,kb不穩,難免招惹麻煩是非。但是後來,抗生素發布會出來了,kb所有的艱難搖擺都過去了,寧振邦覺得,再沒什麽好忌諱了,連他兒子的意見都沒爭取,直接當起了兒媳婦的後腰杆!


    米初妍忍不住窩心,戳他:“寧伯伯真可愛,背後做了事竟然從來不出聲,你說說,他把我照顧的這樣好,說出來了,理應我還要謝謝他的。”


    寧呈森倒是全無所謂:“我後來不是道過謝了嗎?”


    “哦……你那也叫道謝?模模糊糊,如果不是站在你身邊,根本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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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夜,有點難眠……


    後來,他擁著她,兩人靠在床頭,在昏暗的台燈下,聊何宴爵,聊寧四齊,聊舒染……


    已去的人,隻願他安息,聊到最多的,還是寧四齊和舒染。


    米初妍問,寧四齊還有多少日子可活。


    寧呈森說,隨時。


    縱是早就做足了心理準備,心底,還是有濃濃不適感的。尤其是寧呈森,因為舒染,年少的他怨恨過寧四齊,怨恨到,再不想看到他滿副為寧家大局操勞的嘴臉!


    可是,真到了這個頭,他的心,卻又如此難受。


    其實他不是不了解,寧四齊當日病發,很大原因是因為他跟寧翰邦之間的內鬥,但還不能排除的可能是,因為他要改戶籍,火上澆油的刺激了他。


    盡管他盡了最大的努力去挽救老人的生命,贏回來的,也不過是他大半年癱瘓在病床上生不如死的日子。


    從紐約死裏逃生回來後,他對老人的身體機能逐一檢查,而後心中有譜,好似潛意識裏在默默等,又好似潛意識裏極度的排斥那天的到來。


    他盡可能的把自己的時間拖在倫敦,一是想看著老爺子,二是想陪著米初妍。可是後來,因為何宴爵的事又出去了趟,這來來回回,他就沒曾安分的呆在倫敦多久過。


    如今,拖到不能再拖了,向敬年本來上個月就催他回去,他實在走不開,他才又不得不留下,催到現在,他再不回去,於情於理,都不像話!


    這麽些日子,他就在各種錯亂的事中,糾的自己滿頭焦亂,倒是真的忽略了,他的小女人如此敏感的內心……


    兩個人從相識到相愛相戀到如今,他始終認為,結婚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不需要在口頭無數次的強調。可是他不明白,男人的理所當然,並不能給女人任何的安全感!


    所幸,她是個能鬧的女子,若是換作那些愛把委屈悶在心底的人,這樣的狀況,該是有多糟糕!


    後來,米初妍問:“舒阿姨怎麽樣了?我好像聽夏阿姨問起過寧伯伯,寧伯伯說了,後期的化療進展還不錯。”


    大約寧呈森是有些奇怪,低眉的眸色中,有略微的訝異:“她主動問起的?”


    米初妍點頭:“是啊,你不在的日子裏,夏阿姨時不時就會關心舒阿姨的狀況。她好像知道,寧伯伯一直都在關注著舒阿姨的病情療程,而且,每次問完她都是滿副惆悵的樣子,我覺得,她那是替你難受。”


    這一回,換作是寧呈森沉默。


    米初妍的小白腿壓在他腰上,晃了晃:“其實,你用心去接觸接觸夏阿姨,你會發現,她人其實真的不錯。”


    寧呈森忽然笑了聲:“在你眼裏,這個世上有不好的人麽?連伍樂旋和寧婕你都沒什麽過多想法!”


    啪一聲,寧呈森的手背挨了疼……


    米初妍羞惱:“你意思是說我頭腦簡單吧?”


    “我沒有,是你自己說的。”寧呈森辨了聲。


    “還說沒有,你不就笑我頭腦簡單,看誰都像好人麽?你自己說說,那是生你的媽,對你,能壞到哪兒去?就算她在寧伯伯麵前裝吧,裝的賢惠裝的大度裝的進退有度,但能裝這麽幾十年,便是她的隱忍,是她的能耐!這世上哪個人不是在裝?裝的好了,能裝一輩子,那她就是個頂好頂好的人。”


    看著米初妍認真的勁兒,寧呈森忽覺好笑,揉了揉她的發:“看吧,連我沒說的點你都想到了,誰敢說你頭腦簡單?很早之前我就說了,你的頭腦一點兒也不簡單,隻不過,你經常想把生活簡單化,最好每天都能過的沒心沒肺。”


    米初妍凶凶的朝他剛毅的下頜咬了口:“那你倒是對他們稍微和善點啊,你看看你,後天就回穗城了,這臨走之前,不要求你喊爹喊娘,最起碼,最起碼你主動跟夏阿姨說幾句話啊!”


    寧呈森攬著她,長長歎息……


    米初妍又不幹了,推他:“你又歎什麽歎?說幾句話就有那麽難嗎?不想說話,再不然你笑一個?反正你最近不是挺愛笑的嘛,經常在我麵前傻樂嗬,要不你給他們笑一個,別整天端著臉,跟個大爺似的!”


    床上的男人,索性收回了自己的手,不再圈著不放,給她丟了個白眼:“我又不是賣笑的,要我笑,得讓我從心底發出來!”


    話落,寧呈森自己躺下,關了燈,強製的要她睡覺……


    可是,聊了那麽多話的米初妍,精神正好,睡不著,便又趴著到他身上,狡黠而笑:“那你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就不能跟我說說麽?”


    寧呈森無語,好一陣,大幅度的翻身,將身上的女人壓倒,哼氣:“我看樓下那兩口子算盤是撥的倍兒響,你才跟他們相處了多長時間,這就開始跟他們統一戰線來向我發起攻勢了?就衝你這樣替他們賣力的勁,我覺得,花他們一個億還花少了!”


    米初妍當下瞪眸,掙紮著起身:“那一個億真是你花的?”


    寧呈森不作聲。


    “要死了寧呈森,你花一個億都幹什麽去了?”


    “無可奉告!”


    “那你花的到底是人民幣還是英鎊?”


    “這裏是倫敦,你覺得我應該花人民幣?”


    米初妍哀嚎!!!


    大教授……這到底是有多能折騰……一個億的英鎊……花父母的……啃老……


    緩過勁後,米初妍還懵懵的念他:“寧教授,你啃老怎麽還能啃的如此理直氣壯?寧伯伯要有多強大的心,才敢生你這樣的兒子?”


    男人的唇輕啟:“據我了解,我老婆也一直在啃父母的錢,老婆啃老,老公也啃來試試,正好,湊一對,絕配!”


    米初妍肺疼,被氣的,抬腿又踢:“你這什麽邏輯?我跟你能比嗎?我還是學生,畢業還沒兩個月,我用父母的錢當然說得過去!而且,我就算是啃老,我也沒有理直氣壯的啃,更沒有毫無節度的啃啊!我爸一個月給我三千,你爸一個月給你花了一個億,還是英鎊!你自己說說,能比?而且,這是很光榮的事?還絕配!配你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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