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風,沁涼,而何宴爵的話,卻是讓寧呈森的心更涼透了個遍。


    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在大海撈針,所有人都覺得,他這些年做的努力有多無望,他自己也不是不清楚,可他,別無選擇。


    如果母親還在世上,那定然會在某個角落等著他的施救,如果不在了,那至少,得給她的亡靈一個明白的交代。


    父親,夏晴,寧翰邦伍樂旋,姑姑一家,甚至台封山的周姨,他們或跟母親有利益衝突,或跟母親有緊密聯係,這些,都能成為他懷疑的對象祧。


    去一趟台封山,受了點傷,發現了周姨,得到一些信息,然後,就再也沒有然後。跟米安博翻遍了十年前後的重案組檔案,什麽離奇詭異的案子都見了,就是沒有找到母親的名字,或者與之類似的案件。


    穗城那麽大,片區那麽多,他能翻米安博那邊的,卻翻不了其他地方的。何況,即便真的有,也不排除有假記錄的可能。


    何宴爵在他身後,不停說話:“不要指望我對米初妍保留什麽,除非她不喜歡你,那我自然不會去傷及無辜,如果她喜歡你,那就得有跟你在一起的本錢。不過,我可以答應你,我不會主動找她,但如果她自己找上來,那該做什麽,我還是照做!”


    本欲踏步離去的寧呈森,忽地側身,看向何宴爵的時候,眉微皺,像是在思慮什麽事情,而後開口:“不妨,我做個大膽的假設。如果說,寧翰邦不是什麽好人,那伍樂旋,還有你的父母,會不會最後葬送在他手裏?或者說,你們家其實跟寧翰邦之間本來就有貓膩?何宴爵,我承認,你有你自己過人的本事,但奉勸你,別到最後,把自己也坑了進去。女人是我自己找的,她好不好,夠不夠格,是我的事,不需要你在這裏指手畫腳,記住,你永遠都不是我的誰!琺”


    寧呈森的話,生硬,僵冷,直到最後,讓何宴爵熙和的俊顏上,漸漸撕出皸裂的笑,無盡的嘲諷,又似無盡的自嘲:“我們往後走著看。”


    特意喊他出來,無非是想確認他在台封山做了什麽,也無非是想讓他別去牽扯米初妍,可談來談去,似乎總是達不了自己的意,寧呈森步出花園,轉回了九樓的辦公室。


    遠遠的瞧見,米初妍那道嬌小的身影靠在他辦公室門前,單腿屈在牆壁上,低著頭,手裏不知抱著什麽東西,跟寶貝似的,捂的很緊。


    還未近身,他不由先問:“站這兒幹嘛?”


    米初妍抬首,而後直了身,將懷中的東西抱了出來,遞到他跟前:“這湯,我媽煲的,剛剛給我送過來,都已經吃飽了,所以,給你。”


    寧呈森單手接過,上下打量那個保溫桶,笑言:“你吃飽了,撐不下,才給我?”


    “怎麽?你嫌棄?這都是我媽特意調配的安神助眠湯。”


    “安神助眠湯?這麽年紀輕輕就靠著藥膳來助眠了?你睡眠質量很差?”寧呈森將東西塞回米初妍手裏,掏出鑰匙開了門,而後,把她扯進室內。


    見她不答,他又催:“問你話呢!”


    米初妍總覺得她的小伎倆已被他參透,臉漲紅,吐氣:“是我讓我媽特意熬好送來給你喝的,行了吧?”


    “為什麽?”沉啞的嗓音,再次追問。


    “因為……”米初妍撓了撓耳根,秀氣的眉心,全是糾結,對上他深沉的眸光,不由念:“你不是說你累嗎?喝了湯睡好覺,腦子裏就不會有那麽多的事了,你……需要好好休息,要不然,你母親的事沒跟出結果,你就該累倒了!”


    寧呈森短促的一聲笑:“既然這樣,倒出來給我嚐嚐。”


    “哦。”米初妍依言。


    其實她也說不上來下午的時候為什麽沒怎麽思考就給老媽打這個電話了。


    他始終沒對她明確表過態,按理說,她應該還是像之前那樣,有多遠躲多遠,可是,想到他抱著她,磨蹭著她的眼眉輕喃聲:“我很累,你要乖。”她就徹底敗下陣來。


    如他這般狂傲的傲人,該是怎樣的狀態下,才願意在人前釋放脆弱?


    他的嗓子那樣啞,他的眼窩那樣深,他在穗城無親無故,她覺得,就衝那一個擁抱那一句話,她也承認,她被降伏了。


    她把湯端到他麵前的書桌上,他的手機正好在震動。米初妍的視線,輕易暼到來電人的名字,而後,看著他接聽。


    “暮川。”


    “喬總回來了?時間你約好了嗎?”


    “還有朋友?”


    “行,那最好不過了,明天中午行嗎?我想盡快見麵。”


    “嗯,回聊。”


    簡短幾句,米初妍卻明顯瞧出了他精神氣被提了起來,抬眸看她的時候,吩咐:“你讓李易哲安排一下,看我明天的手術能不能往後挪,如果實在挪不了,就看看李教授那邊能不能替一下。”


    米初妍點頭,輕問:“有很要緊的事嗎?”


    寧呈森剛開始喝湯,聽罷,再抬首:“你今天的問題


    tang,是不是有點多了?”


    “多嗎?”米初妍悶聲:“我怕你下次再莫名其妙的摟著我說你累,我還跟今天一樣找不出話來安慰你。”


    “為什麽要安慰?我不需要你安慰,你隻要聽話不給我惹麻煩就好了。”


    米初妍默聲,跟他說話,永遠搭不到一塊去。湯喝到一半,他推到邊上,看電腦。


    “怎麽?不好喝嗎?”


    “不是。”


    “那怎麽不喝完?喝完我好收拾,我還得回宿舍看書,沒時間再這兒耗。”


    “明天讓你媽媽再熬點別的,這個湯不適合我。”他眉未側,卻是毫不客氣的要求。


    “怎麽就不合適了?我媽雖然隻是護士長,但她對藥膳很有研究的。”一番好心沒被人領齊,米初妍些微鬱氣。


    “藥膳湯也分多類,你這個帶溫補的,我喝不了。”


    “怎麽就喝不了了?”


    她沒完沒了的問,以致寧呈森不得不把視線從電腦屏上移開,盯著米初妍,長指在桌麵上敲啊敲的,敲的米初妍的心跳也似跟著他的旋律在那兒起起伏伏。


    而後,聽到他磁啞的嗓音:“你給一個獨居的男人喝溫補的藥膳湯,難受的時候怎麽辦?想我爆血管嗎?還是,把你自己送上門來?”


    米初妍剛開始沒反應過來,但也隻是幾秒,她倏然爆紅了張臉!毫無疑問,教授大人正在一本正經的耍*流氓!


    “不過……既然你媽媽這麽用心,今天的,我還是喝了……”


    話還沒說完,碗口被她一手壓住,而後,她自己端起了湯,悶口喝下,喝完,還得意的笑:“一人一半,這樣就沒問題了。”


    寧呈森唇角微抽,指了指米初妍手中的小碗:“這是我喝過的。”


    米初妍垂頭,掃視,而後利落的將東西收在一起,不屑道:“口水都吃過幾回合了,還計較這個東西,矯情!”


    寧呈森微楞,再一次為她的直接,感覺到無奈,而後,看著她抱著東西哧溜的往門口奔,臨走的時候,回過頭來,小臉依舊緋紅,卻是硬撐著跟他對視:“那個,你母親的事,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找我哈。動腦子破案的我不行,但識別一些特異性的東西我還是在行的,畢竟那麽多年了,很多東西隻靠現在掌握的證據很難去尋到根源所在。打個比方說,台封山那邊迷障般的山路,其實你帶我多走兩遍,我肯定記的比你還精準。沒準,我去一去,還真的能發現腐屍啊,骸骨啊什麽的,到時候你個**醫給剖析剖析,或許還能給穗城人們破幾單冤案出來是不是?”


    其實米初妍並不知道台封山對寧呈森來說,意味著什麽,不過是剛好想起寧呈森凶她時候說的話,信口拈來。


    可是,聽在寧呈森耳中,卻又是五味陳雜。


    他起身,踱步到她麵前,眸光凝視,第一次,他在她麵前,沒有保留的開口:“我母親舒染,在穗城失蹤差不多十年了,可能被人控製在某個地方,也可能已經被謀殺,你就不怕,摻和多了,把自己給摻沒了?”


    “是……是嗎?我身邊不還有你嗎?你不是會保護我嗎?要不,你把你母親的照片給我看看,我土生土長的穗城人,或許,十年前我見過她也說不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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