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紳殷德正想著心事,一旁王聰兒已經快步跟了上來,見到他凝神皺眉的樣子,不覺有些詫異。(.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豐紳殷德給她的感覺很奇怪,以前在雪兒的傳信中,她覺得和珅的這個兒子是個隻知道風花雪月的富貴閑人,隻想通過他搭上和珅這條線,但沒想到五年的經營還沒有完成布局,便隻落得和珅被殺這個結局。她本想讓雪兒回來,可是又心有不甘,同時雪兒也捎來了一個讓她奇怪的消息,這個男人變了……開始她們都以為是因為和珅的死,使這個貴族子弟懂得了世態炎涼,可是隨著雪兒南下的腳步,他們越來越多的知道了豐紳殷德與嘉慶的計劃,不覺心驚這個男子心計的深邃。而福建事情的發展更讓他們對這位額駙刮目相看,雖然湖北與福建並不相鄰,但是以救民於水火為己任的白蓮教對橫行福建的倭寇是絕對沒有好印象的,要不是相距甚遠,加上嘉慶三年的被困湖北鄖西,兩名首領隻能詐死隱匿,說不定白蓮教便會出手收拾倭寇的。所以豐紳殷德的作為讓不少教眾都很是欽佩,王聰兒與姚之富也是那個時候才真正起了策反豐紳殷德的念頭……


    為了將豐紳殷德引來襄陽,他們也是費了一番心思的,可是當他們真正見到這個大清額駙的時候,還是很難將他的經曆與這個表麵甚至有些文弱的青年聯係到一起的。雖然豐紳殷德沒有隨他們的心願去付隆中或者龍泉寺的約定,而是直接找到了他們真正的藏身之處,讓他們驚訝不已,但他們依然沒有將豐紳殷德視作一個威脅,直到王聰兒想偷襲豐紳殷德,卻被對方的結界振開之時,他們才真正正視了這位額駙爺的實力,可怕的實力……


    可是後來發生的事情又更讓王聰兒迷糊,豐紳殷德對雪兒無關男女之情的關切,對朗廷情同手足的回護,使她覺得這個男人至少應該是個溫和重情之人,可是就在剛才,她竟然從這個那人眼中看到了難以言喻的冰冷,讓她心驚膽寒的冰冷……於是王聰兒徹底迷茫了,他無法看透這個男人。


    王聰兒看了豐紳殷德很久,終於忍不住清了清嗓子,而豐紳殷德也回過神來,見到身邊的王聰兒,竟然露出了像孩子一般抱歉的笑容:“大姐,不好意思,我沒嚇到您吧。”


    王聰兒微微一愣,說真的,她剛才感到的確實是害怕,更確切的說應該是恐懼,但她還是若無其事的搖搖頭:“怎會,隻是很好奇,你為何會如此?”


    豐紳殷德眼中瞬間露出淒苦的神色:“大姐,您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七月十四,怎麽了?”王聰兒隨口說道,但突然,她的眼中也露出了悲傷的神色,許久,兩行淚水竟然不由自主的沿著麵頰留下。


    “大姐也有逝去的親人吧,明日便是中元節了,我這半年經曆了什麽,大姐應該是知道的,阿瑪頭七剛過,我便離京至今,絲毫未盡人子的本分……”豐紳殷德的聲音有些顫抖,而此刻,他身旁的王聰兒竟然已經開始抽泣:“三年前,他在元宵節起事,兵敗被殺,這三年來,我隻想著報仇雪恨,卻忘了為他……為他燃香祭酒……”


    說到後來,王聰兒已經哽咽不止,而豐紳殷德知道她想起了亡夫齊林的事情,無法深勸,隻掏出一塊手帕,放到了王聰兒手中,輕輕說道:“大姐,我回襄陽了,等天理會人手到齊後,我再來找大姐商量大事,也請大姐安排好我們立約之事。(.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說罷轉身,離開了承恩寺……


    豐紳殷德一路策馬,沿著穀城縣官道東行,很快來到漢水河畔一處叫做格壘咀的地方。過來時因為心急,他並沒有留意這裏,但這次回來,他卻突然發現這裏很不尋常,似乎有一種細微到難以察覺的能量波動在這周圍遊蕩……


    豐紳殷德拉住馬的韁繩,四下觀望了一陣,發覺這裏沒有什麽人煙,但是卻並無荒涼之感,甚至有些有股生生不息之氣在周圍徘徊,雖然並不強烈,但卻給他一種溫暖的感覺。因為王紹蘭當日的提點,豐紳殷德已經注意到自己神識深處的那股陰寒之氣,也曾經想運功緩和,但是每次都還未正在觸及的時候,那股陰寒便消失無蹤,而此時,豐紳殷德卻驚訝萬分,因為那股若有似無的溫暖竟然包裹住了自己神識之中的那一抹陰寒之氣……但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不管是那絲溫暖還是那股陰冷,動消失無蹤了。豐紳殷德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的心神不寧,於是翻身下馬,找了棵樹將馬拴好後,坐在樹下,調動內息,查看自己氣息的情況……


    調息之下,豐紳殷德更加驚訝,自己的丹田之中竟然有了類似實體的球狀物,根據經驗,應該是內丹形成的開始。內丹,北俱蘆洲妖界的生命之源,所有非人族群修煉的基礎……但是,不論是北部的藍鉞,還是南部的豐紳殷德,內丹都是不應該形成的東西,因為不管怎麽說,他們都是人類。雖然的妖族的內丹威力非凡,也是妖族吸收天地精華的媒介,但是正因為有了這個存在,妖族永遠不會是修真的正宗,因為作為最適宜修行的種群,人類的修行是不需要這種依仗的,天人合一這種境界可以使修真之人直接與自然連通,超然物外,獲得自然而然的提升。而內丹說白了是一種逆天的產物,非人種群通過機緣或者繼承,獲得了改變自己形態和思維的內丹,使自己脫離原本,化為人形,並擁有能力,可是輪回道中卻流出著這樣一句話:人身若失,欲複得之,則如盲龜值木。也就是說一個人如果作惡失了人身,入了畜道,想要重回人道,就如在無邊海中的一隻失明烏龜,用頭去撞擊僅有的一塊木頭的可能性。所以妖界之中雖然通過內丹得到了人形,但本體還是畜類,所以化形便成了逆天的事情,會受到的反噬極大,尤其是內丹,他們無法離開這東西,而這內丹越強大,給他們的折磨也越多,甚至會引來天劫……


    豐紳殷德說不清自己現在究竟是怎麽了,隻是大概的猜測也許是因為自己接受了七色碧瓏功力的緣故吧,畢竟他便是妖界之人,可是,為什麽之前一直沒有這種現象,直到剛才感受到那絲溫暖之後才……而且,人真的可以有妖族的內丹嗎?豐紳殷德不再用真氣去接觸剛剛形成的內丹,怕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舒了一口氣,睜開了眼睛,可是眼前的場景又一次讓他震驚。


    原本他還坐在漢江之濱,但此刻他眼前竟然是一片莊嚴的寶刹,而且並不是之前的承恩寺。豐紳殷德四下看著,發現周圍的景物竟有幾分熟悉,眼前一條小路,卻不知通向何方。他信步走在路上,隻見四周植滿了楓樹,而不遠處竟然有一顆參天的娑羅樹。樹下似乎有人正在彈琴吟詩,聲音並不很大,但豐紳殷德還是可以聽得清楚:


    震旦號交讓,梵天稱娑羅。


    交讓虛名誰則見?娑羅實有而弗多。


    徒傳巴陵及伊洛,佛宇對峙聳枝柯。


    香山寺前今見一,千年外物猶婆娑。


    巨本擁腫幹(qizhi),輪囷如嶽森嵯峨。


    鬱蔥葉葉必七瓣,定力院契歐陽哦。


    我聞如是佛成道,八佛八樹名殊科。


    毗舍浮證涅盤際,即此娑羅誠非訛。


    梵僧攀泣思往事,未識佛在理則那。


    笑我卅年未經詠,或者有待今斯過。


    萬劫一瞬應視此,視此靈根戢毗恒。


    “娑婆樹歌!(乾隆帝三十八年遊香山時作,刻碑立於香山寺中)?”豐紳殷德驚訝的自語,聽了這段吟誦,他突然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了,但是這讓他更加難以置信,因為自己來到這裏實在是太駭人聽聞了,即使身處其中,他也是不敢相信的,更想不明白,自己怎麽可能站在京郊的香山寺中。


    豐紳殷德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邁開的步子,他現在隻想找個人說句話,讓自己知道並非在夢中,所以他快步奔向樹下,找尋那個彈琴吟詩的人,而當那個人的背影映入豐紳殷德的眼簾之時,豐紳殷德再次呆住,同時,那人也微微一振,琴音突然破掉,猛地轉會了身子……


    兩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他們此時都看到了對方,那個自己日夜牽掛的人。“阿德……”“小語!”二人不約而同的呼喚著對方的名字。


    兩人突然顧不上去驚訝什麽,而是一同向對方走去,雙手相握,四目相對,隻想把對方的身影映入自己的瞳孔,刻進自己的心田。二人隻是相互看著,並不說話,也沒有進一步親密的行為,但他們都能感覺到對方的心跳和顫抖,深情與炙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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