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第一次露出感慨的神色:“天生漁郎,暗釣天下。殘心所言不錯,我想了很久,到底哪裏出了問題,最後發現所有矛盾點都在那年輕人身上,而當本尊把他放在中樞位,一切才有了解釋。”


    長生沒有多說,但五老之所以是五老,自然沒有一個簡單之輩,有些話不用說太深,他們自己就能想到無數。而越是細想,所有人越是色變。


    足足經過一盞茶功夫,殘心才苦笑一聲:“天下大妖!”


    長生再度開口:“如你們所說,我等自視為棋手,卻始終不知道對麵所坐的對手是誰,更可歎的是,對方根本沒把我們當對手,卻隻當成了棋子而已。如此對局,焉有……不敗之理。”


    他抬頭看向穹頂高處的黑暗:“此時此刻,本尊仿佛看到一雙眼睛,正在俯瞰我等,正在俯視這天下,而我,卻看不到他的手在哪裏……”


    燈火明滅,三老不寒而栗。


    霍然,有死拍案:“不過一時勝敗,江凡此子,以前隻是太過小覷於他,此番也並不知其暗中出手,如今一切挑明,我們重視起來便是,堂堂聖地,還不至於被區區一黃毛小兒所阻,豈非笑掉天下大牙!”


    殘心也噓口氣:“是啊,這一陣雖輸,不代表以後還要輸,我們需振作起來,盡快收拾殘局。此番殘局,還有收拾餘地。”


    老暮也點點頭:“損失和影響固然極大,但大計不能更改,大尊老,您覺得呢?”


    長生沉默片刻點點頭:“殘心你來處理此戰後續。老暮、有死,這接下來的計劃,要極大調整,江凡和嬴無雙應放在首位,決不可再有半點忽視。”


    “那麽病夫……”殘心探詢道。


    長生看了看空缺的席位:“我親自去見見他吧。”


    ——


    周曆九百八十八年,九月二十六,這場持續了二十多天的戰事終於宣告結束,太子一方獲得最終勝利。


    英王所部山上山下連帶聖城軍合計二十三人馬,三萬人倒戈,戰死七萬,降三萬,俘兩萬,餘者皆遁。而太子軍人馬傷亡僅僅不足兩成,可謂大獲全勝。


    消息傳出,天下皆驚。


    這意味著將出現兩大巨變。


    其一,太子從此將掌握大周政權,根據傳出的人皇中毒難解之消息,或許不日便要登基大寶。這就意味著,從此之後,皇庭的施政方針、行事態度必會出現巨大轉變。


    其二,聖地敗了。相對於前者,後者更加聳人聽聞。那可是千年聖地,舉世共尊的泰嶽。在這次事件中,聖地居然參戰,而且在與英王聯軍占據兵力絕對優勢的情況下,依然慘敗收場。


    這對聖地而言打擊是空前巨大的。首先在於名譽和聲望,聖地不論是失察也好,還是有意也罷,居然參與了政變,這說明什麽?絕對讓整個天下思之極恐。


    除此之外,喪失的還有震懾力。有人感歎,從此聖地權威將不是那麽不可動搖。


    消息瘋狂的向四方傳播,不久整個天下都將因此而掀起地震。


    如今,人們都在等待聖地和皇庭的最終結論。


    首先發出聲明的居然是泰嶽,天還沒亮,聖地法旨就對外公布。


    而這份法旨的內容居然沒有出乎許多人意料。法旨稱,聖地乃是被英王蒙蔽,概因英王的確持有人皇秘旨意。這能說得過去,但若細想,整個過程中聖地許多做法就值得推敲。


    在法旨中,聖地很誠懇的承認了失察之過,並宣布將進行嚴肅徹查和整頓。


    同時聲明,聖地失察對皇庭造成巨大影響,待徹查結束,必將予以足夠補償。


    至於如何徹查和整頓就沒說,有人暗地笑談,自己查自己,能查出個屁來。而許多人猜測最終不過是找一些替罪羊處置罷了。


    但無論如何,這份法旨不出意外的明確表示要把聖地摘出來,並且向皇庭示好。


    雖然聲望受到嚴重打擊,但總比說聖地密謀政變要強太多。


    聖地率先出手,接下來重頭戲就在皇庭。


    這次事件中,皇庭才是明麵上的直接衝突者,他們將如何公示呢?


    無數人翹首以盼中,紫薇宮此刻已經人滿為患,文武百官和參與此事的各方大佬齊聚,殿外還綁縛著無數英王麾下。


    隨著平皇的出現,嘈雜的大殿內瞬間安靜下來。


    此時的平皇並未著冠冕,隻是一身略顯淩亂的黃袍,頭發散披,神色肅穆,麵孔泛著青黑色,顯然是中毒很深的征兆。


    人皇入座,而皇座之下被賜座的,則是身著染血盔甲的直接受害者——當朝太子殿下。


    太子氣色非常不好,麵容極度蒼白,還不停在低聲咳嗽。


    但此刻,無論是誰也無法再小瞧這位病太子,首先因為他在絕對劣勢下,悍然翻盤,大獲全勝,讓人無比震驚於太子的實力,誰也沒想到,前後兩次被貶的太子居然擁有如此恐怖的號召力和軍容。


    然後,大家都明白,這病秧子就是人皇的唯一人選了啊。


    至於禦階右側,則是端坐了一位白衣年輕人。


    他麵容清秀,目光低垂,神色淡然。唯獨那一身白衣染血,刺目的猩紅和隱隱的血腥殺伐氣,足以讓所有人心悸難言。


    年僅二十四歲的絕世奇才,大周鎮西王、鎮國隱相,江凡。


    麵對這個年輕人,每個人心裏都別有一番滋味,感慨難言。但共同點就是,敬畏如神!


    這場皇庭政變真正的轉折沒人不清楚,是從他上山才開始的,一應外援皆打著奉鎮國隱相令諭的旗號,而奉其命來者,無一不震驚四方,尤其是戰力逆天的漁州軍和隱世三百年的鎮北王胡關山。


    此時此刻,哪裏還有半個人敢小瞧於他,這個年輕人終於不再因資曆和年齡背地裏為百官所詬病,他所展現的實力、手段和膽魄,堪稱驚世!


    平皇沉默許久,氣氛無比壓抑。終於他環顧四周,咳嗽兩聲,擦拭了下唇角血絲,聲音充滿悲哀和痛恨。


    “我大周建朝九百八十八年,曆經三十五代人皇,一直國祚安穩,父慈子孝。殊不料……禍起蕭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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