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璿璣淡淡道:“為道舍身,死得其所。至於流血犧牲,倒行逆施者謂之流血,理念不同者可稱之犧牲,但凡證實你是對的,為天下太平故,犧牲便犧牲嘛,待你功成之日,老夫縱死也將為悟道而喜。”


    江凡拱手:“老王大義。”


    張之陵道:“不用互相吹捧了,說到底,眼下老王你可有抉擇?”


    江凡一愣,王璿璣說的很清楚,心雖似,而道不同,老師為何還要這般發問?


    張之陵道:“既然今日相見,便有根由,方才說那許多,不過為了讓你知道老王行事理念之由來,萬事萬物皆有源頭,亦有發展變化。”


    王璿璣也微微一笑:“老張是要趕趕進度。也好,小子,不需疑惑,老夫說過,術在道前,為了踐行墨家之道,總要選擇辦法,而老王我就發現,你好像是個很好的途徑。”


    江凡一時有點驚訝,他這麽說,好像意有所指。


    張之陵道:“不必迷惑,王璿璣入世數十載,正如老夫一樣也在迷惑中前行,治世之道從來不會自己擺在麵前,為師當初豈非也在古稀之年方才為理念確定方法,知曉該何去何從?老王也同樣為墨家理念尋找通往實現之途經,而在此之前,他不會攻訐暗算甚至謀害心懷正道之士。”


    江凡忽然明白,老師是在為自己解惑,真正說清楚王璿璣為何從未攻擊自己,也未曾在皇庭透露關於自己的消息。


    隻因他雖然與自己理念不同,但道心一致。


    王璿璣看著他慨然:“江凡,老夫不知你從何而來,心中山水幾何,但能看到,你在謀劃這個人間,而你所作所為,亦讓老夫發覺,爾為執正道者。是故,老夫從未想過加害於你。至於幫襯,則同樣是因為感佩張宰輔、裴閣老等人憂天下蒼生黎民,他們這等仁人誌士,似欲通過助你而實現生平抱負,我王璿璣為何不能?”


    江凡一呆:“……所以,你要助我?”


    王璿璣悠然一笑:“還要試圖以我墨家理念影響你,借爾之手,行我兼愛天下事。”


    江凡緩緩呼出一口氣,半晌才道:“我這個人……不大聽勸啊。”


    王璿璣拍案失笑:“哈哈哈,那才有趣,那才有趣。”


    江凡想了想:“隻是不知,老王你打算如何助我?”


    王璿璣親手給他斟了杯酒:“說起來……極樂七星眾,總不能缺一個……”


    “你要回歸天璣星君?”江凡神色一動。


    王璿璣點點頭:“怎麽,不歡迎?”


    這怎麽可能不歡迎啊,誰啊這是,天下三智之首,墨家钜子,大周野相,泰嶽天策榜、太華術法榜均位列前五的超級大佬,王璿璣!


    江凡怔怔凝視他片刻:“老王……天璣星君,有點屈才啊。”


    王璿璣搖頭笑道:“天璿老師不也在你那凡人居書房?武曲不也在你那驪山?名號有鳥用,就看人你如何用。”


    江凡頓時啞然,也是。忽然,他猛地想起自己不是一直打算給凡人居找個軍師坐鎮來著?


    可是他剛一說出這個念頭,王璿璣卻搖頭拒絕了:“凡人居的確很誘人,但我老王既然號稱野相,在野比在朝強,當下我之身份並未泄露,在皇庭更有用些。你老子身邊也不能隻有文曲一人……”


    他前麵說的很有道理,江凡正聽著,卻被這最後一句給驚到了。


    “你說什麽?我老子?”


    王璿璣連連頷首:“好了,別裝模作樣了。誰能想到,江漁郎,逍遙王,還是大周皇太孫?你恐怕早就意識到我已經確定這一點。”


    江凡噓口氣:“是啊,當初在極樂我就確定了一半,隻是你這家夥心思太難測,明知道你已經六成確信,仍顧忌重重不敢挑明。後來你我雖有交集合作,卻依舊未曾推心置腹。”


    王璿璣道:“與老夫一樣,直到我見到文曲,並通過他見到藏在地下室的曾大學士,方才確定並非太子做局,而是你這死人頭當真還陽了。”


    江凡一愣:“他們……這麽信任你?”


    王璿璣道:“他們需要信任我,也需要爭取我。”


    “隻是,站在他們角度,還是有點草率吧。”江凡疑惑道。


    王璿璣卻眨眨眼:“我兒子可不覺得草率。”


    “你兒子?”江凡愕然:“誰?”


    “文曲啊,方才不是說了?”


    “哈?”江凡張大嘴,“文曲……小王?”


    “那必須,你那鬥地主中不是有大小王嗎?老子大王,他小王,嗬嗬。”


    江凡啞然:“意外啊,天璣文曲居然是父子。”


    王璿璣樂嗬嗬的胡須都在顫抖:“怎麽,不像?老子英雄兒好漢,我王璿璣的兒子還當不得那文曲星?”


    “當得,當得,也不奇怪,有個天下三智的爹,小王就該了不得。”


    江凡也很感慨,除了頭腦之外,這相貌也遺傳了王璿璣,雖然少了陽剛之氣,但那極致的陰柔也是種罕見的氣質。


    這就難怪了,以便宜老爹的謹慎程度居然敢去爭取王璿璣,合著有這麽一層關係在。


    但江凡肯定,老頭子絕不會隻因為如此,老爹肯定早就知道他們的關係,即便如此還沒有對王璿璣這個天璣星君提出質疑,其中定然還有重要原因,也一定會經過無比慎重的考察和考慮。


    對他這個疑問,顯然瞞不住身為智者的王璿璣,而江凡也徹底明白,老爹早就在觀察王璿璣了,甚至他兒子當選文魁並留在身邊都有很大關聯。他是清楚王璿璣的理念的,經過十年考察,才最終確定王璿璣可以爭取。而這件事也是一步步進行的,中間又經曆了好幾年時間。


    真正徹底挑明,則是從太子監國開始,此前雙方其實都在試探。這也是王璿璣發動天狐戰的深藏原因之一,他除了看江凡之外,還要觀察太子反應。


    但雙方反應都太奇葩了,甚至可以說是詭異,沒有辯解,沒有澄清,沒有承認,沒有否定,卻還拋出無數可能,以及無數疑雲。


    這也就是當初他在天機閣糾結的緣故,畢竟他親眼看到過太孫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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