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說著,好像在夢囈:“你知道嗎?在這個女子地位低下的年代,我見證了女帝,也得到你這般人物的認可,我好高興,那時候……意氣風發。可是……


    慢慢的……我發現,不是所有人都能跳出這個時代的旋渦,家國天下,何其沉重,更不是等閑人能背得起……至少一個情感豐富之人,背不得……”


    她伸手輕輕撫摸江凡的麵頰,目光中帶著幾許癡迷:“我不知道,你這樣一個情感豐富之人為何被老天選中,但我知道,你比我要辛苦千百倍,我不想成為你的累贅……所以,我在努力的追趕,但距離……”


    她有些無奈:“卻越來越遙遠,有時候,我仿佛覺得已經看不到你的背影……”


    江凡沒有插話,他知道,小紅隻想傾訴,便握著她的手靜靜聽著。


    “你的背影漸行漸遠,仿佛要去往天邊,我不想失去,所以……我選擇留下你的孩子,我想,這樣你就不會走的太快了吧……”


    “可是……你走的不隻是快,而且讓我恐懼,你和她已經如同那盤踞在天空烏雲背後的巨龍,隨時要向這個天下探出獠牙……可我呢,我是一個魏人,生來就是,我眷戀我的土地,我的故國,我的家人,我曾發誓要不惜一切守護所有,可偏偏我發覺……總有一天,這一切最大的敵人,會是你……我該怎麽辦,該怎麽辦……”


    她麵色淒苦,此刻的曹纓,不是那個英姿颯爽、殺伐凜冽的女武神,而是一個在夾縫中左右為難、彷徨無助的弱女子。


    “我們,秦國,魏國,晉、夏、楚,或者聖地,我們就不能和平共處麽,為什麽一定要打來打去,一定要戰爭……”


    江凡輕歎一聲,緊緊將她摟在懷中。


    “傻瓜……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人與人的思想、需求是不一致的,索求驅使、人文不同,爭端便永遠不會斷絕,戰爭從來難以避免,秦不謀天下,天下難道不謀秦?魏國也一樣啊……”


    曹纓目光有些悲戚:“是,我知道,這個道理我不是想不通,可為什麽一定要是你……”


    江凡拍拍她的後背:“人生來,便帶著責任的,就算再逃避,隻要生活在這個世間,命運總會推著你走上那條路。”


    “那麽……”曹纓仰頭看著他:“你和她想要的,到底是什麽樣的結果?”


    江凡輕輕道:“有時候我不覺得,人類的生存,本質上就是一部與天鬥,與人鬥的浩瀚史詩,人類在戰爭中變強,未來才能應對更強大的敵人,或者更艱苦的生存條件。這也是人類能在這冰冷星空下生存的根本。故,戰爭的確難有終止。但戰爭並非唯一。文明的存續,更需要和平的蘊養,我和她想做的……就是讓這和平蘊養時期,更長,更長一些……”


    曹纓似懂非懂:“……那麽,你們就要平息人間的戰亂,建立一個輝煌而強大的國度,是嗎?”


    江凡點點頭:“嗯,不說太遙遠,就說你所能看到的,我們華族的對手就有北疆,其實,還有西疆,以及遙遠的海外,你不是不知道,千年來僅僅一個北疆南下,就造成了多麽深重的民族苦難。可如今,我們自己都四分五裂,各自為政,如何在將來的戰爭中獲勝,如何保住華族的火種?所以,我們要統一,建立一個空前強大的國度,使四夷不敢輕犯,使百姓得以繁衍,使文明得以存續。”


    “”曹纓迷茫的眼神中漸漸騰起光彩:“製四夷,養百姓,續文明……好大的氣魄……這就是你書院中所說,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續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麽?”


    “嗯,是啊,所以,我們心中並非為了利益、為了個人私欲而戰,而是為了這天下、這人間,這是我們與其他人根本的不同。”


    曹纓呆呆的聽著,口中喃喃道:“原來……這才是你們,如此胸懷氣魄,聖地不能及,四國不能及,古來無人能及……”


    他精神竟然逐漸振奮起來:“所以……你說過,眼界決定格局,所以,你們會贏,因為你們看得更遠。”


    江凡微微一笑:“隻因……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曹纓從他懷中起身,凝視著這個冠蓋雲集的年輕奇才,這個看似雲淡風輕實則氣魄通天的男子,這個自己的男人,心中竟然湧起無限的驕傲和豪情。


    “是啊,我的目光太短淺了,這人間海天契闊,我卻隻能糾結於一隅……”


    江凡深情的看著她的眼睛:“小紅,放開心胸,知道嗎,莫為所有未來的不確定而憂愁今日,這樣你的生活會陷入一潭泥沼。未來,有無限種可能,秦和魏,一定要兵戎相見嗎?也未嚐可知,可這一切,都要有人去做,去努力,若都沉湎於痛苦和糾結,誰來去做這些?若沒有人去做,結果則不言而喻……”


    曹纓愣愣的聽著,許久,她那雙美麗的大眼睛中霍然騰起灼灼光芒。


    “是啊,你說的對,總要有人去改變,去做些什麽,哪怕最終徒勞,但盡了心意,再聽天命,總歸不會有那麽多遺憾。”


    江凡輕輕扶住她的肩頭:“好,這才是我認識的長纓公主,縱馬長纓躍山海,我更喜歡你那英姿颯爽的樣子,就像當年你聽完木蘭的故事,提馬揚鞭為我開路一般。”


    曹纓似乎也想起了那日的心情,眉宇間如同冰雪融化,“我想起來了,我也喜歡那時候的自己。”


    “那就做真正的自己,為什麽要做一個自己不喜歡的自己呢?”江凡認真鼓勵道。


    曹纓輕笑著,“你這張嘴啊,總是那麽的蠱惑人心。”


    江凡盯著她那烈焰紅唇,舔了下嘴角:“你這張嘴……卻能蠱惑我心……”


    幹柴烈火幾乎焚化了兩人,最終,還是江凡擔心腹中那個奇葩的寶寶而勉強休戰。


    “為什麽這樣子呢……我的娃,你到底在幹啥……”江凡一隻手撫摸著那隆起不高的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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