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凡淡淡道:“我以為仙道無情了……”


    那人輕輕搖頭:“他自知。不過想坐化之前,再見一卷天書而已。”


    江凡歎息:“依然是執念。”


    “三百年……唯此執念。”


    江凡許久才道:“為我做件事吧。”


    那人搖頭:“不是行走,不染俗事,昆侖之規。”


    江凡沉默片刻:“三枚炁元丹。”


    “這……可行,天書……”


    江凡悠然開口:“道字卷——初始篇:道可道,非常道……”


    那人目光一亮,屏息凝神,似乎唯恐錯過一個字。


    空曠的湖麵上隻有江凡悠悠的聲音,仿佛天籟。


    “名可名,非常名……


    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


    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


    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


    江凡吟誦罷良久,那人神態虔誠,再次稽首。


    “大道之始,眾妙之門,多謝仙人。”


    江凡看看他:“道字卷八十一篇,隻得此九篇,望能慰其餘願。”


    “仙人曾雲:仙道無憑,然此天書,卻盡得玄機,莫非仙人不欲我等成仙?”


    江凡搖搖頭:“那不是仙界,隻是另一界……”


    “天外之界,便是仙界。”


    江凡歎息一聲:“我怎麽說你們才能信。”


    那人看著他:“仙人能解釋為何開天門而降世……”


    江凡無奈的搖搖頭。


    那人緩緩道:“謫貶仙人下界,便是為曆練紅塵,感悟天書大道,仙人尚有五十年時光,解讀天書,重列仙班,縱他未必可見,我等卻能等得。”


    江凡呆坐半晌,麵帶苦笑:真是可以,都特麽為我腦補全麵了啊……


    “天書終非我所有,難悟其大道,能否回去,亦不可知。”


    “昆侖三千年已等,再三千年又如何?”


    江凡垂目,目光複雜。


    那人道:“仙人雲,無,乃是天地本始,有,乃萬物之根,無方為大道,是否我等應該舍棄有才能尋得無?”


    江凡搖搖頭:“隻是譯文,尚未感悟。但舍棄一切有,與虛空何異?這樣的無,會是仙?”


    “第四篇雲:道衝,而用之或不盈。大道不可見,但其作用無窮盡,又何嚐不能說,無便是一切有?”


    江凡淡淡道:“天書亦雲: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足見大道無私,任憑萬物自然生滅,也許,自然興衰更替才是天道正理。又雲:天地所以能長久者,以其不自生,難道又不是說,天地大道之所以長久,乃是因為其與萬物共生,而非為自己存在而存在……”


    那人沉思不語。


    江凡道:“天書玄奧,在我看來,講述的卻是大道至理,而非成仙之術。”


    那人目光略有波動,卻隻是一閃而逝:“天書未悟,道心易亂,不如告辭。”


    聽不進去啊,江凡不由歎息。當人的視野、思維不在同一條線上,對事物的理解絕對天差地別。而偏巧江大公子又不是多麽會論道之人。


    那人緩緩起身,輕聲道:“那女子修為不弱,有望繼任下一任昆侖九子……”


    江凡道:“正陽宮那人想來自然是你……一路走過我走的路了吧,如今又追到此地,不過是想見我所見,感我所感。還真符合你們的作風。可惜,這次你看錯了,她對仙道毫無興趣。”


    那人輕聲道:“天書雲:功成身退,天之道也。世間無可追逐之時,她未必不求仙。”


    功成身退還能這麽理解?思想確實不在一條線上……


    那人說罷,輕輕放下一個木盒,目光如水:“紅塵一甲子,保重。”隨即登空離去。


    江凡又喝下一杯酒,過了會兒,從懷中摸出一個巴掌大的黑色物體,手指按住,不多時,光芒亮起。


    瞅著這玩意兒,他不由搖頭笑笑:“幸好是太陽能的……”


    江凡拿在手中把玩,嘴角卻微微撇起:“天書……嗬嗬,你想沒想過,在這個世界會有這麽個高大上的名字?”


    隨意劃撥幾下,麵色越發古怪的嘀咕著:“奶奶的,幸虧下載了許多教學參考資料……而且這簡體中文和外語……他們真看不懂啊,嘖嘖……”


    收起那東西,江凡自斟自飲,在湖心島坐了很久,直到孫道通走過來。


    “昆侖來人?”


    江凡點點頭:“太白居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想來去過我去過的好多地方,今日才到了這裏。”


    “走你走過的路?他們在尋找什麽?”


    “還能有什麽,尋找蛛絲馬跡唄,看看啥玩意兒跟天上有關。”


    “為了你,連一甲子一位的規矩都破壞了。”


    江凡搖頭:“不會,他不染紅塵,不插手任何世俗事。”


    孫道通嘖嘖道:“還真是一群異類,不過這身手倒是高的離奇啊。”


    江凡笑笑:“修先天一炁,與世俗不同,這玩意兒確實更高深。”


    “這所謂先天一炁在昆侖看來到底是什麽?”孫道通疑惑道。


    江凡想了想:“這麽說吧,所謂先天一炁,有很多說法,流傳最廣的,據說來自大周之前的煉氣士。上古典籍記載,所謂炁,乃天地誕生之前就存在的本源能量,為生命提供原力,煉氣士內修先天真氣,外引天地靈氣,內外相同合為先天一炁。我也就知道這些,更深奧的恐怕昆侖那些人才能說清楚。”


    “嘖嘖,世間奇妙,竟有這等修行法門。”


    “你感興趣為什麽剛才不過來,親自問問?”


    孫道通哼了聲:“他們會理我?況且那群非人類,我看著煩。”


    江凡嗬嗬一笑:“我比你還煩,沒轍啊。”


    孫道通就地坐下來,瞅著江凡目光很複雜:“小子……說真的,你到底是不是仙人?”


    江凡眯了眯眼:“你覺得呢?”


    孫道通語氣難名道:“不知道,你忒古怪了,而且……”


    他指了指上空:“你確實從上麵下來,讓我怎麽想?”


    江凡無言的長歎:“這事兒,說不清了……”


    “你特麽也沒說過。”


    江凡翻個白眼:“我咋說?說了沒人信,況且我根本也說不明白。”


    孫道通沉吟良久:“……你一直說自己在找路,莫非真是回歸仙界的路?”


    江凡瞅瞅他:“你覺得,誰家仙人這麽好吃懶做?我渾身上下,有酒味,有肉味,有人味兒,就是沒仙味兒。”


    “那倒也是。”孫道通深以為然:“隻是,你這滿腦子稀奇古怪,無法讓人不懷疑。”


    江凡起身拍拍屁股:“你別懷疑就行了,我是個人,血肉之軀,食五穀雜糧,七情六欲俱全,與勞什子仙人不搭噶。”


    孫道通嗬嗬一笑:“那就行,我還真怕你小子哪天忽然噗嗤一下飛升了呢。”


    “滾!就算飛升,誰特麽噗嗤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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