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凡呆呆的看著,直到那火光鋪天蓋地的湧來,吞沒了自己……


    沒有燒灼,沒有痛苦,卻是一種無比的溫暖和舒適,身體仿佛有什麽被點燃了,從深處在燃燒,與這烈焰呼應。


    終於,那熊熊烈焰似乎感覺到了身體中的呼喚,猛然向著體內湧去,很快便全部灌入他的身體。


    而身體似乎在這一刻蘇醒了,每一絲血肉都在舒暢的跳躍,那無比的活力似乎根本壓抑不住,終於衝出了身體,散發出耀目的光芒。


    這光芒衝破一切,淹沒了黑暗,撕裂了這虛無空間。


    他,看到了黑暗空間之外的世界……


    ——


    遙遠的巴顏山深處,有座小小的青山湖,湖畔有座安靜的小山村,大概隻有五六戶人家。


    清早,在劉嬸大罵自家懶漢的潑辣嗓門中,小山村揭開了新一天的麵紗。


    湖邊一座小小院落中,麵色有些蒼白的年輕人被一個青布包頭的年輕小婦人扶著慢慢走出房門。


    “慢點兒……”婦人扶著他在大樹下的石凳上坐下。


    年輕人四下打量著小小院落,有點好奇,有點思索。


    “想不起來就慢慢想,你呀你,都說過好好讀書便好,非要幹些粗活兒,這一跟頭摔得不輕呢。”婦人很心疼的說道。


    年輕人苦笑:“我真有這麽菜啊?挑個水都能把自己腦子摔壞了……”


    婦人無奈的看她一眼:“身子骨弱還非要逞強,以後啊,還是好好做讀書人,這些事妾身來幹就好。”


    年輕人看著眼前雖然粗布麻衣卻掩飾不住那秀美容顏的女子,不由失笑:“娘子,你當初眼睛應該不好使,怎麽嫁到我家了?窮不說,人還這麽廢柴。”


    女子白他一眼,依然是風情萬種:“別亂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況且相公雖然幹活兒不行,但腦子好著呢。你就好好養傷,我去湖邊看看地籠,若是能收些魚兒,也好拿來給你補補。”


    女子邊說邊給布衣年輕人泡好了一盞粗茶,又拿了卷書放在桌上:“身體沒好,莫要亂動了,我去去就回。”


    布衣年輕人笑笑:“好,聽你的。”


    女子隨手挎了個籃子,拿了把砍柴刀,便推開柴門走出去。


    年輕人看著她的背影消失,目光緩緩轉回,視線落在那冊書卷上,眼神有些怪異……


    ——


    小山村沒有名字,住戶也少,隻有六戶二十來個人,不過都很熱情。


    隔壁劉嬸雖然性子潑辣,為人有些粗俗,心地卻不壞,得知薑塵摔壞了腦子,特地送來兩個大魚頭,說是吃啥補啥。


    漂亮的小妻子高興的很,畢竟這兩天都沒有魚獲。趕忙收拾收拾打算給燉了。


    年輕人站在她背後看著她忙碌,不知為啥,總有種想自己動手的衝動。


    不過想想自己那麽廢柴,還是打消了念頭。但嘴上卻有些忍不住:“娘子……我總覺得魚頭這麽燉好些……你要不試試……”


    小婦人寵著他,便按他說的做了。結果出乎意料的好吃,但她隻是眼睛亮了下,卻沒說什麽。


    少年喝了碗湯,砸吧砸吧嘴,“嗯……還是差了些什麽……”


    見他思索,小婦人嗔怒的道:“別動腦子了,疼不疼。這幾天好好休息,啥事兒等好了再說。”


    “哦,哦。”年輕人笑著點頭。


    “跟你說,今天張叔上山打了頭那麽大的山豬,明天宰殺,回頭我拿晾曬的藥材換點肉骨頭來,相公得多喝點骨頭湯補補身子。”小婦人邊吃飯邊說道。


    “張叔是獵戶?”


    “嗯,以前小的時候抱過你,對你很好的,就是不太滿意你這把身子骨,說是像病秧子……”


    “嗬嗬……那倒是……”


    夜色下,月光中,年輕的小夫妻輕聲說說笑笑,連風兒也那麽溫柔。


    ——


    冬去春來,嫩柳抽芽,身體徹底恢複的薑塵也逐漸熟悉了這裏的一切。


    日子每天對他來說很簡單,早上起來吃罷清淡早點,沿著門口青石板路走上一圈,活動活動筋骨。然後便是坐在梧桐樹下讀書。梧桐樹已經長了小小的花苞,一股淡淡的清甜味讓他很沉醉。


    而漂亮的小娘子就在院中忙忙碌碌的,喂雞喂鴨,張羅一天的柴米油鹽醬醋茶。


    兩人時不時聊上幾句,不外乎家長裏短。


    這裏不怎麽吃午餐,但薑塵不知為啥總覺不好,所以家裏又增加了一頓午餐。飯後,他便在樹下的躺椅上小寐片刻。然後會去湖邊,拿著一卷書,邊讀書邊釣魚。


    他發現自己雖然廢柴,但釣魚的技術極好,幾乎每天都有不少魚獲。便曾向小娘子說,生在這種小山村,讀那麽多書做什麽,不如好好打漁吧,你瞧我天生打漁的材料,做個漁郎多好。


    小娘子大不同意,說是這兩年山下鎮子裏會修一座童學館,定是要招募先生的,憑相公的才學定然能入選,做先生的人可是很尊榮的。


    薑塵擰不過她,隻好放棄了做職業漁夫的計劃。


    到了晚間,兩人吃些粗茶淡飯,便有一陣沒一陣的閑聊,有時還會去湖邊賞賞月。


    薑塵總想問問自己以前什麽樣子,小娘子卻說以前什麽樣不重要,現在這樣也挺好,相公不管怎麽樣都好。


    想想也是,既然想不起來,便不想了,隻是感覺這人生好像在看一本被撕掉前半部分的書,突兀的開始,有點怪怪的。


    夜晚,兩人同房不同床。小娘子說鎮上張郎中說了,薑塵體虛,要等他二十歲及冠再行房,否則容易泄了元陽。


    多少有些閑不住的薑塵到底還是給自己找了點事兒幹,做飯。


    無他,做的確實好吃。小娘子怎麽也學不來,也勸不住,隻好隨他去了,反正自己也喜歡。


    唯獨曾讀過幾本書的三叔公看到後直搖頭,說君子遠庖廚。


    江凡卻笑著向他解釋:這句話並不是說君子不應該去做飯,而是說君子應當有仁慈的品德。


    三叔公並不以為然,但縱然腿腳不利索,也沒少來蹭飯。


    ……


    生活平淡如水,卻正如人生離不開白水,一對年輕而平凡的小夫妻,就在這如白水般清淡,卻又不時有小歡樂的生活中悠然度日。


    這一日,剛剛推開房門,薑塵便嗅到一股濃鬱的甜香,抬頭望去,竟然是滿樹梧桐花開,便興奮的扭頭叫小娘子來看。


    隻是當兩人開心的來到院中,卻發現,就這一眨眼的功夫,梧桐樹下卻站著個古怪的中年人,仰頭看著上方,似在欣賞梧桐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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