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半下午,蘭安平往地裏挑糞的時候,迎麵碰上臉色難看的蘭安慶一個人瑟縮著回來,身上的夾襖不見了,隻有一件單衣。


    “大哥,你回來了!”蘭安平知道大哥的臉色為什麽這麽差。


    “嗯!”蘭安慶匆匆跟二弟打了個招呼,繼續埋頭趕路。


    “大哥,小草,你把小草送誰家了?......”蘭安平終究還是沒有忍住,想要說些什麽,可是又問不出口。


    “嗯!”蘭安慶知道自家兄弟想要問小草的事情,可是他現在心裏堵得慌,現在什麽也不想說。


    蘭安平搖了搖頭,他現在有些理解大哥的心情,終究是自己親閨女,那麽小的人兒,親自送到別人家,肯定是會難過的。


    等蘭安慶又走了幾步,蘭安平終於下了決心,“大哥,我跟你一起把小草接回來吧!爹娘如果要罰,就罰咱們兩個吧!”


    蘭安慶聽了二弟的話腳步頓了一下,沒有回頭,隻是擺擺手,直接回家了。


    “大哥,我陪你一起把孩子接回來啊!!”蘭安平想到自家的胖兒子,又想起跟他差不多大的小草,又喊了一句。


    最後,蘭安平直接將自己肩上的扁擔扔到一邊,籮筐裏的糞都撒了一片,他快步跑回去,抓著自家大哥的肩膀,一把將他拉了個踉蹌。


    “大哥,小草還那麽小,隻有五歲,她一個人別人家裏會害怕的,昨天都是小浩不好,是他惹的禍,我陪你一起把小草接回來好不好?”


    蘭安平越想越覺得愧疚,尤其是在想到自家兒子的時候,小侄女比小浩大一歲,卻比小浩還要矮一些,瘦瘦小小的一隻,他後悔了,後悔昨天晚上沒有極力阻攔爹娘。


    兄弟二人的拉扯讓正在地裏幹活兒的蘭家人看了個正著,李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趕緊往他們身邊趕。


    這個時候蘭安慶愣愣地看著眼圈泛紅的二弟,隻說了幾個字“羊八嶺”說完,就繼續抱著胳膊往回走。


    另一邊的李氏也跑到了自家男人身邊,喘著粗氣瞪著他,“咋啦?你跟大哥拉扯什麽?也不怕人笑話。”


    蘭安平紅著眼睛咬了咬牙“媳婦兒,我後悔了,我不該袖手旁觀,小草被大哥扔在了羊八嶺,我想把人找回來!說到底昨天的事也是小浩淘氣引來的,不管把她送到哪裏也不能讓她去送死啊!我以為他隻是把小草送給別人了,怎麽會......”


    李氏原本也有些心疼,她也以為蘭老大把小草送到哪戶人家了,


    “我早上隻給她包了一些幹糧,和一雙鞋子,也沒帶別的東西,怎麽會送進了深山。”


    說完,兩口子就急忙往上山的方向跑去,結果還沒跑幾步。


    “回來!”平時不怎麽發火的老蘭頭兒暴怒地喊了一聲,“你們兩個給我回來幹活兒!”


    老蘭頭兒太了解自己的兒子,剛才他遠遠看著就能猜到是發生了什麽,他怎麽可能讓老二兩口子上山去把人接回來,


    “爹,羊八嶺太凶險了,那裏有狼啊!小草會死的!”蘭安平麵對陰沉著臉向自己走來的老蘭頭哀求著。


    “我說了不許去就不許去,那丫頭出了咱家門,就不是咱家人了!你們兩個安心幹活兒!”老蘭頭不管什麽羊八嶺羊九嶺的,一雙眼睛緊緊盯著這兩口子。


    “爹!那孩子太小了,怎麽不送到別人家裏?扔山上會死的?你就讓我們去吧!”李氏不死心,還想再努力一下。


    “誰也不許去,誰要敢去找那丫頭回來,別怪我把他趕出家門!”老蘭頭暴喝一聲,同時還惡狠狠地瞪了兩口子一眼。


    蘭安平還想說什麽,最後張了幾次嘴,便放棄了,耷拉著腦袋繼續挑糞。李氏也不敢再多說,隻能回去幹活兒。


    此時的老蘭頭無比得意,雖然說自己平時話不多,但是大家長的威嚴還是有的,這不,老二兩口子全都消停了。


    老蘭頭心裏清楚,自己之所以這麽討厭蘭草,主要還是因為他那次和村尾的建設娘在一起時,被那丫頭瞧見了。雖然蘭草才三歲,後來可能把這事兒都已經忘了,但是他心裏就是覺得不舒服,麵對蘭草,總是有一些心虛。


    這個時候,蘭安慶已經回到家裏,看見自家媳婦兒正笑吟吟地在逗著懷裏的小兒子,眼睛裏盡是溫柔和笑意,這是蘭草很久都沒有見過的樣子。


    他直直走到母子二人身邊,伸手抱過正在流口水的小兒子,將沉甸甸的他放到一旁蘭老婆子懷裏。


    “你的夾襖呢?”


    “你心情很好?”


    夫妻二人同時開口,隻是兩人的表情卻截然不同。


    最後,還是王氏笑著回了一聲


    “是啊!小兒子開始長牙了!能不高興嗎?”


    蘭安慶掄起巴掌一下子甩到她的臉上,那清脆的巴掌聲讓整個院子都安靜了下來。


    “你是開心小三長牙嗎?我前幾天都見他長牙了!你是開心你閨女終於去送死了吧?”蘭安慶說完又是一巴掌抽過去。


    “現在你滿意了?她被送走了,你開心了!”蘭安慶回想起他剛剛進院時王氏的笑容,就覺得無比礙眼,然後起身又踢了王氏幾腳。


    “還有你!”蘭安慶盯著蘭老婆子問“你是怎麽對一個五孩的孩子下那麽重的手的?全身都是你打出來青青紫紫的印子?你早就想讓她死對不對?”


    蘭安慶朝蘭老婆子吼完最後一句,全身的力氣都懈了下來,一下子癱坐在院子裏,兩隻手不停地捶打自己的腦袋,嘴裏還在喃喃自語。


    “我不是人,我是畜生!”


    “我不是人,我害了小草!”


    “我不配當爹!”


    “......”


    王氏早就被突如其來的巴掌給弄懵了,成親十年了,她這還是第一次挨打,她遲遲回不了神。


    蘭老婆子同樣震驚,由於自己有一身好力氣,在這家裏的地位一向很穩,一直跟老頭子並駕齊驅,在家裏也是說一不二的,幾乎沒有人反駁過自己。


    今天倒好,一向老實憨厚的大兒子衝自己吼了這麽一句,老太太也是有些懵,就連那個老頭子都沒有這樣吼過自己,這個兒子今天是反了天了。


    蘭老婆子站在原地緩了好一會兒,這才壓下氣血翻湧的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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