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草報捷電文,準備給國防部。”一回到師部後,唐甬就立刻囑咐黃胖子。


    “您放心,這個我親自擬文。”


    唐甬想了一下,又惦念起了自己的老校長,於是:“至於畏公那邊,還是老辦法吧。”盡管自己這個學生身份多少有些山寨,但是唐甬內心中對於兩袖清風的陳布雷先生還是非常尊崇,在提到他老人家時上也一直保持著“畏公”的尊稱。


    黃胖子:“好,我立刻安排,擬好之後由您親自抄寫。”


    “這封信要盡快送出,要記得,電報晚於信後兩天再,要讓畏公早於國防部半天收到捷報消息。”唐甬叮嚀道。


    “明白。”黃胖子連後路都鋪好了,“即便將來國防部問起來,我們就清剿餘寇和統計戰果多花了些時間。”


    對於黃胖子的領悟能力,唐甬還是很欣賞的。他拍拍胖子的肩膀,:“好,你快去處理吧。”


    黃胖子正要走,唐甬又想起在監獄裏這家夥死命拍馬屁的事情,想想還是要提醒一下這胖子,於是琢磨了一下措辭,道:“另外,這個——你平時,對我用不著這麽奉承的,不合適。”


    黃胖子看著唐甬,臉上的真誠如同夏季的花朵般成片綻放著,他無比誠摯地:“師長,我可不是溜須拍馬的人。我確實是由衷地敬佩您啊!我對您的景仰猶如——”


    唐甬立刻擺擺手,打住了胖子的真心告白,口中道:“我的意思是——”然後他注意到黃胖子一雙白兔般純淨的眼睛流光溢彩地看著自己,其中充滿了忠實、誠懇與委屈——


    “這已經算是進入無人無我——拍馬屁的至高境界了吧?”唐甬決定不再為難這個忠心耿耿的胖參謀長,“反正我自己保持頭腦清醒才是最重要的。”


    “算了,你先去忙吧。”唐甬揮揮手,算是結束了這段尷尬的對話。


    1943年8月重慶。


    國防部長何應欽上將正在一字一句讀著陸戰一師回的報捷電文:


    “我遠征軍陸戰一師一部,空降奇襲日軍勒守的戰略要地密支那城。經過激戰,全殲密支那城日寇18師團守軍2ooo餘人,活捉敵18師團中將師團長田中新一。”


    看到這裏的時候,何應欽上將拿著電報的手指不自禁地跳動了一下。


    “田中新一”何應欽在嘴裏輕聲念著這個名字。


    同日本軍界頗有故交的何引欽對曾任關東軍參謀的田中還是有印象的,這絕對屬於一個智囊型軍官,曾被稱為陸軍部的“第一參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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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戰一師居然能夠活捉田中——”何應欽讚服地了頭,心裏:“加上上次擊斃山本大將,陸戰一師已經第二次創下對日作戰中的紀錄了——這個唐甬,真是人才難得啊!”


    感歎了幾秒鍾,他又接著往下看:“同時擊斃敵18師團少將參謀長佗美浩,俘虜少佐以下軍官十數名,士兵百餘人。我軍傷亡約6oo人,目前密支全境已被我軍占領,困守孟拱河穀的日軍殘部已處於我軍夾擊之中。縱觀緬北戰事中,我遠征軍已處於極其有利的地位。”


    “大捷——大捷啊!”何應欽讚歎了,然後拿起電話,撥打了一個號碼。


    “何部長,有什麽指示?”電話那邊傳來了一個優美的女中音。


    “將剛剛收到的遠征軍報捷電文,立即呈報委員長。”


    “是。”


    放下電話後,何應欽突然想起來現在這個屢建奇功的唐甬還不能算是黃埔係中的人物。


    “唉——這個光亭(杜聿明字)啊——”何應欽搖搖頭。


    陳布雷收到的報捷信則是唐甬親手用毛筆一筆一畫寫成的。


    唐甬的毛筆水平也就是在學的時候上過半年的描紅課程,為了寫這封信可是費了老勁,在浪廢了宣紙七張和毛筆兩杆之後,終於算是抄成了洋洋灑灑的一大篇文字,


    生硬的字體字雖然在書法角度上實在不好恭維,但是字裏行間完全是一幅好學生向校長報告的口氣。


    “自重慶一別,校長之教誨時刻縈於耳邊,須臾不敢忘懷。學生日夜練兵,立誌驅除倭寇。今我師官兵奇襲緬北重鎮密支那,生擒敵酋18師團中將師團長田中新一,擊斃敵少將參謀長佗美浩以降軍官多名,全殲其守軍兩千餘人。今密支那已被我軍占領,餘將親率官兵清除餘寇,揮戈西進,以求早日恢複滇緬公路,打通國際交通線,以揚我中華軍人風采於域外,亦以報校長教誨之恩!“


    陳布雷先生看著報捷信上一筆一畫的字體,心中稱讚道:“到底是守土安疆的武將,字體虯勁有力,每一筆都力透紙背,真是有——有——當年嶽武穆的風采!”


    學生建奇功於域外,擒敵酋於險境,陳老先生現在沉浸在一種“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情懷中久久不能自拔。


    略一穩定情緒,陳布雷當即回憶起委員長曾經過,唐甬這名老鄉既是自己的學生,也是他的學生,於是決定:“還是應該盡快向委員長匯報,讓他也高興高興吧。”


    蔣介石幾乎是同時收到了陳布雷和何應欽來的密支那大捷的消息。


    可以想象,作為緬北反攻作戰的直接命令下達者,這些天來蔣介石對這場勝利抱著多麽大的期望。


    這是中國遠征軍第一次拋開了大鼻子史迪威和他的美國陸軍,在緬甸戰場上動主動進攻,此戰的勝敗不僅關乎著中國在英美列強眼中的地位,也關於自己作為中緬印戰區總司令的尊嚴。


    在收到大捷的消息後,篤信基督教多年的蔣介石在心裏感謝著:“萬能的主啊!”


    一段馬太福音裏的字句浮上了他的心頭;“凡祈求的,就尋找。凡尋找的,就找到。”


    這些年來,正麵戰場上的被動挨打已經讓蔣介石承受了太多的壓力和責難,特別是很多將領之間派係鬥爭內部傾軋,令他這個當家人焦頭爛額。


    就以粵係和黃埔係之間的鬥爭而言,任第四戰區司令長官張奎和國防部長何應欽的矛盾已經是白熱化了。


    1941年6月,何應欽的一名堂侄在柳州擔任彈藥庫庫長時玩忽職守,導致彈藥庫因進水而爆炸,傷亡數十人。負責兩廣防務的張奎鐵麵無私,不顧何應欽百般求情,將該名何庫長槍斃法辦。


    自此張何二人算是結下了梁子。


    到了第四次長沙會戰中,張奎的親侄子第四軍軍長張德能中將作戰不力棄守長沙。結果在何應欽的強力要求下,蔣介石不得不在將張德能禁閉半年後將其槍斃。


    何應欽和張奎各死了一個侄子,雙方算是扯平,可是這黃埔係和粵係之間的矛盾卻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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