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放吾作為孫立人的心腹,很知道杜聿明和孫立人之間的矛盾,而對杜聿明的剛愎自用一向頗為腹誹不滿,當下嘿然一笑道:“不知道杜軍長這一路是不是順利。”


    孫立人臉色頓沉,狠狠瞪了劉放吾一眼:“都什麽時候了,還這種話?”


    孫立人平時對於軍紀要求嚴格,但是同時受到西方軍事思想影響,對於下屬卻很隨和。劉放吾跟隨孫立人多年,很少看到孫立人如此動火,當下嚇得低頭無語。


    孫立人命令安排工兵營和113團攜帶所有能調動的醫藥和給養物資立刻前去援助第五軍。齊學啟緩聲道:“救兵如救火,我們自然應該全力以赴,但是現在隊伍初到印度,我們自己的物資也很匱缺——”


    孫立人歎了口氣,:“我何嚐不知道,但是第五軍的數萬將士還在野人山裏,他們更需要這些醫藥和給養。我看這樣,我隨113團立刻趕去英帕爾。這裏就先留給你照看,實在不行先向當地華僑借一些物資,畢竟我們在城市裏,還有辦法可想。”


    齊學啟頭:“隻好這樣了。”


    在座的眾將中,隻有唐甬真正知道,中國遠征軍在野人山中承受的是何種刻骨之創!


    公元第五軍直屬部隊和新22師進入野人山區,所經之處崇山峻嶺密林蔽空,更為可怕的是雨季到來,山洪不斷爆,道路幾乎淹沒。


    杜聿明以壯士斷腕的氣魄下令將所有的大炮車輛焚毀丟棄,部隊徒步在蚊蟲肆虐毒蛇出沒的原始森林中跋涉月旬,官兵饑疲交困,瘟疫流行,傷亡慘重,軍隊所經的道路上留下的是累累中**人的白骨。


    為了拯救這支中國唯一的機械化部隊,蔣介石一麵命令昆明空軍總司令王樹銘派飛機入緬甸聯絡第五軍,並空投糧食藥物。一麵電令杜聿明轉向印度境內。


    第五軍直屬隊和新22師在穿越了縱深五百公裏的野人山區,終於抵達印度東北部阿薩姆邦的雷多附近。


    第五軍軍長陸軍中將杜聿明是在擔架上被抬出野人山的。


    可怕的回歸熱嚴重摧毀了這位百戰名將的健康。為了抬著自己的長官,先後有十二名衛士被感染上了回歸熱,倒在了野人山。


    第五軍,作為中國唯一一支機械化部隊,出征緬甸時包括三個師及軍直屬隊,合計兵力42ooo人,現有人數僅2oooo人——其中戰鬥減員73oo人,而撤退減員竟達147oo人!


    近15ooo名中國陸軍精銳官兵遠離故國遠征異域,沒有倒在烽火連天的戰場上,卻無聲地殤逝在蒼茫野人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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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當想到這裏,唐甬是總有一種心如刀割的感覺。


    遠征軍蒙受的巨大的損失不僅對於杜聿明是個沉重的打擊,對於中緬印戰區參謀長美國陸軍中將史迪威來,也是難以承受的。


    事實上,前往印度的長途跋涉與醫藥物資的缺乏使得這位美國將軍的健康遭到了嚴重的損害,他甚至患上了黃疸肝病。但是對於驕傲的史迪威來來,緬甸防禦戰失敗的苦痛遠遠過在病痛帶給身體的折磨。


    史迪威親自草擬了一份訓練改造中**隊的計劃,建議組建一支兵員充足、裝備優良的精銳部隊,同時與杜聿明之間的齷齪交惡讓他在該計劃中直接將矛頭對準了杜聿明。他強調清除無能指揮官的必要性,要求任用一個擁有全權的人同意指揮軍事行動。


    對於重慶方麵來,軍權永遠都是一個核心問題,身為中國的最高軍事長官,他不可能將中**隊的大權交給史迪威。


    雙方經過多次的試探性會晤後,終於列出了各自所能接受的條件和底線。


    史迪威提出的訓練計劃原則上被蔣介石接受了,除了目前已經在印度的中**隊外,蔣介石同意通過駝峰航線空運5萬名士兵,條件是美國需要保證每月空運5ooo噸援華軍火,此外還要提供5oo架作戰飛機。


    軍權的控製問題始終是最敏感和尖銳的。


    史迪威旗幟鮮明地表態絕對不能讓杜聿明擔任訓練營的長官,他把同杜聿明的合作形容為“充滿矛盾和災難性的”。


    在此情況下,蔣介石建議由羅卓英擔任主管行政和軍紀的副長官,而由史迪威本人負責指揮和管理訓練工作。考慮到羅卓英柔順的性格以及在緬甸戰場上對自己的支持,史迪威同意了這一決定。


    在史迪威對重慶方麵的施壓下,蔣介石終於決定,命杜帶領第五軍軍部機關回國。而新22師和新38師餘部則留在印度,接受美式裝備,嚴格訓練,並擴充為中國駐印軍,由史迪威指揮,伺機反攻緬甸。


    杜聿明在印度養病期間,刻意避免了同孫立人的見麵。同新36師的援助交接完全由廖耀湘出麵,以孫立人的個性自然不會去刻意迎奉杜軍長,畢竟在他看來,個性耿直的廖耀湘更容易打交道一些。


    對於廖耀湘來,這已經是自己軍旅生涯中的第二次大潰敗。1937年南京淪陷時,時任少校參謀的廖耀湘無法突圍,隻能躲身在棲霞寺內,後輾轉脫困。然而這次,他是作為中國最精銳部隊的第二號指揮官,遵隨杜聿明的命令,帶領部隊步入死境,在未見到敵軍一兵一卒的情形下於險山惡嶺間遭受空前的重創。


    沒有一句怨言,廖耀湘像一隻忠實的警犬,默默跟隨在杜聿明的身畔。一切埋藏心底的痛苦與自責都轉換成了對日寇刻骨的仇恨。


    野人山的殘酷跋涉,使得廖耀湘劇烈的瘦削下去,原本健壯敦實的身材現在變得幹癟了,雖然已經換上了新的黃呢少將軍服卻顯得鬆鬆垮垮。圓框眼鏡在撤退中打破了,倉促中隻能在鏡框上貼一塊橡皮膏來維持,原本白色的橡皮膏已經沾滿灰黑色的汙垢,這使得這位後來被稱為“東方巴頓”的悍將看上去很有些喜劇色彩的狼狽。


    但是藏在那塊肮髒的橡皮膏後麵的那雙眼睛,卻像深冬的堅冰。


    兩個月不見,廖耀湘變得更加的沉默少語,在和孫立人見麵的時候,完全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沒有多一個字的寒暄,更沒有提及他們在溫佐的會晤。


    孫立人對廖耀湘的神情也心領神會,將會晤時間主動減少到3o分鍾。廖耀湘在同唐甬告別時,用力地握了一下唐甬的手。


    他的手還是那麽熱而有力。


    那一瞬間,唐甬感受到了一些廖耀湘內心深處的東西正在浴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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